第一章在线免费阅读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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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3021更新时间: 2020-03-03

    宁宜市的冬天来得慢且漫长,十月天的晚上,微风里仍裹挟着热度和躁意。

    阮心从酒桌边到酒店门口统共花了六分钟,两分钟道别,两分钟下楼,再两分钟穿上风衣,朝门童点头,然后走到路边,顺着一条宽阔大道往实验室走。

    风渐渐平息,热度下降。阮心中途离席,没喝太多,一是没人劝,二是他从来不参加娱乐活动,在座各位都猜测他酒量不可能好。

    他们做二代Omega发热期抑制剂和腺体切除研究大约六年,阮心读研到成为主治医师贯穿其中全程,现下终于有了新的突破,临床实验已经走到了中后期阶段,项目前景看好。程教授在晨会上瞪着眼着重批评了其他项目组,散了会私下说给他们小组办个庆功宴。

    老师亲自提的,阮心没法不去。

    就像前者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和秦家只提了一个要求,秦越和你结婚,我们把你的项目授权给他们”一样让他没法拒绝。

    阮心鲜少出入繁华街道,周围的喧嚣声让他感到不适应,他拉了拉衣领,将瘦削的下巴拢进衣服里,微微低头,额头上的碎发便趁势垂落,把眼睛遮住了一大半。

    通过红绿灯时,他才稍一抬头,盯着跳转的数字电子屏,上面显示“29”。

    阮心眨了眨眼睛,他和秦越刚好59天没见面了。

    红色数字在倒计时,不见面的日子在拉长,阮心无声念着秒数,跟着人群走过斑马线,再走十步,停在一幢大楼前。

    他们这个项目由于研发药物的特殊性,参与的研究员都是Omega兼不婚主义者,阮心曾经认为自己也被归为了其中一员,但他要结婚的消息一出炉,各位脸上均是一致的笑意,表示祝福,并若无其事地交头接耳了将近一个小时。

    ——上一次还是因为老师光明正大地开后门,让他一个硕士进实验小组。

    也有过好奇的同事问他秦越是不是像法庭和媒体新闻报道上表现得那么严肃冷漠。

    阮心不善于拒绝不显恶意的问题,实话实说:“不太了解。”

    秦越是东亚集团出类拔萃的年轻律师,从业7年,事务所合伙人,以犀利口舌、不畏龃龉强权与无差别受理案件名噪一时,曾有行业前辈公开指出他若坚持走法律道路,必将成为业界首屈一指的带头人,可惜新闻见报却不见一语成谶,婚后秦越退居二线,接手了家里的医药企业。

    而阮心一年休十天的年假,所以他补充:“我们都很忙,不经常见面。”

    对方点点头,纠结着表情扫视阮心,表情倏忽了然:果然还是不婚主义好。

    阮心当时没有反驳,一年后的现在仍然不能。

    大楼离实验室约十分钟的步行距离,他抬头一瞬,很快地扫了眼二十层往上,继而平视,转身按照平常的速度抬起脚,但突然一旁的地下车库爬上一束光。

    阮心没有在意,也并不着急,站在栏杆外等候着车辆通过。

    微风又吹起来,他感到些许迟来地晕,又把鼻子往衣服里埋了埋,随后便听见一道娇气清亮的声音:“唉,不要关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阮心抬起头,那辆车从他的面前滑过去,光线穿透挡风玻璃,无意瞥见的熟悉内饰让他的胳膊无意识抽动了一下,他隐约听见一道很沉的男声:“小心着凉。”

    第一道声音不叫阮心感到熟悉,第二道像是秦越的。

    阮心手掌松了松,看着鲜红的尾灯游进车水马龙里,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又想起要离开。

    今晚实验室不会再来人,他把案头上的资料整理了一遍,统统归进一个类别,放进资料室,等碎纸机运转的间隙,口袋里手机响了。

    阮心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先听见老师缓慢叫了一句:“小阮啊…”

    “老师。”阮心回了一声,顿了顿,又问:“怎么了吗?”

    程仲秋虽是市立医院一院之长,教授专家,惯有审视目光与几乎严苛的纠错精神,对年轻人却没有距离感,对阮心更甚,“到家了吗?”

    阮心自大学起被程仲秋资助后,9年来都和他以每天平均12小时的时间相处着,阮心没有说谎的本领,即使想骗,也骗不过他。

    虽然无声几秒,但他仍诚实道:“没有,还在实验室。”

    对面静了片刻,程仲秋似乎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和阮心说:“该回家了。”

    阮心仿佛能看见这位老师脸上少有的皱纹,因为他一个举动而引发的细密沟壑,让双方的心情更加往下坠。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阮心回答得比以往干脆:“好,我整理完仪器就回去。”

    说完,他们又聊了几句规划已久的安排,挂电话的时候,听筒里最后响起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阮心收拾好东西,去外面坐车。

    程仲秋在担忧什么,或是欲言又止什么,阮心基本了解,无非是家长对孩子生活的迫切关心,一般父母尚且难管儿女婚姻细节,何况话筒两端二人终日和真菌细胞为伍,想要打开话题都难。

    所以两人谈不下去,而阮心明白老师提出联姻是为自己好,欲言又止是在提醒自己履行婚姻义务,如果期间有不到位之处,那原因肯定在自己,他会尽量弥补。

    车来得还算快,三站的功夫,阮心下车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目的地。

    程仲秋说的家就是这里,位于23楼靠近市中心的屋子,是两方父母商定好的婚房,很大,不常有人住,一年中有大半年是空着的。

    阮心扭转钥匙,在想这一个原因是不是同自己上次所解释的“太忙”一致。

    但猜测立马被否定了,甫一打开门,阮心便见客厅的灯大开着。

    秦越正提着水壶在倒水,闻声转身看他一眼,点点头稍作招呼,便又转了过去。

    阮心不知为什么,站在门口有些局促,愣了几秒才去换拖鞋。

    身量天生高大的Alpha即使穿着居家的灰色毛衣也显得气势迫人,又或者是职业与个人气质的原因,秦越的背影看起来挺拔漂亮,像头雄狮一样积蓄无尽的力量。

    阮心移开目光,经过沙发旁边,恰好秦越转过身。

    他拿着两只水杯,问阮心:“喝吗?”

    阮心对上他的视线,瞧见秦越颜色偏淡的瞳孔,半晌朝前走了半步接下杯子,退回到沙发边坐下。

    秦越坐到另一侧,将桌子上摊开的报纸刊物一并叠好,重新拿了一本白皮书放在面前。

    然后他看向阮心。

    阮心抿了一口温水,杯沿和刘海一起挡住半大个脸,开口时声音拢在杯子里,有些瓮声瓮气:“你看。”

    秦越简单“嗯”了一声,开始办公。

    阮心沉默地坐着,他从导致ABO群体分化的基因链编码排列背到第一次Beta平权之战的失败启示,终于陷入新一轮“腺体神经切除术流程安排”的思绪之中后,秦越才放下手里的本子,拿起水杯说了一句:“喝酒了。”

    阮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虽然语气并不含任何疑问的意思。

    “嗯。”

    “现在做的项目结束了吗?”

    “快了。”

    “庆功宴后放假吗?”

    阮心想了想,事实上今晚以后的确有个短暂的假期,但是他自己全年无休,所以并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不过秦越好像总有他看人的一套方法,“放几天?”

    阮心便回答:“三天。”

    秦越缓缓喝了口水,静谧环境里的吞咽声让阮心觉得犹如近在耳边,“方便休个年假吗?”

    阮心略有些诧异,抬头看他,约是终于在往常的面无表情上多了一丝疑惑,秦越很快接收到并解答:“蜜月旅行。”

    阮心一整天第三次愣住,随后语气平淡地说好,两人便互相礼貌地道了晚安,各自进了卧室。

    蜜月旅行并非结婚标配,但阮心记得结婚协议上有这一条。

    秦越是会严格履行职责的法律人,包括但不仅限于按时上下班,假期团聚,陪伴左右——如果阮心提出需要的话。

    而阮心又想,他也愿意弥补两人间的婚姻关系,如果秦越需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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