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在线阅读全文
第九章 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在线阅读全文

字数: 3768更新时间: 2020-02-24

    李云瀚听得不爽,陈霖就是这样,向来不会软语抚慰,原来觉得他的洒脱直爽甚好,两个相爱的人没那么多唧唧歪歪,可开拓了另一片天地之后发现,大碗吃肉固是痛快,小口慢咽薄粥也是享受;听鼓角争鸣固是壮烈,品箫弄玉却更婉约缠绵;大海冲浪肾上腺素飙升,溪水泛舟却正好柔情脉脉;也许,情情爱爱就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小情小意,可到底他也难于说男的还是女的好,不是有人说过,在爱情面前,年龄性别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如是想,他很好地给自己纷乱的思想找到了归宿,是以,他,心安了。

    也许吧,他觉得他是贪心的,就像在生意场上,第一家公司尚景稍稍立稳脚,他便不断地开设新公司,开始是同在深圳,之后便往江苏、河北扩展,计划中的德国,他的布局很明确的,就是想掌握更多的资源、更大的市场,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会放弃第一家公司,哪怕是后面开的富荣赚钱是最多的,但是尚景仍然是他的命根子,所以他平日大部分时间也是呆在尚景,假如有时一日集团遭受危机,要弃卒保车,那么尚景就是那个车。

    情感上他也一样,想到此,他的心又柔软三分,转身关了床头灯:“怎么啦,心情不爽?明儿和我姐她们去香港玩一玩,买买东西就好了。”

    黑暗里陈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买买买,你当我是女人么?”

    李云瀚哈哈了两声:“你那直吧拉的性格,哪里像女人了?”陈霖性格很犟,当年为了争夺上面的位置,他们斗智斗勇,69了整整一年,陈霖才妥协,他最不喜欢人拿他当女人,李云瀚小心地不敢触他的逆鳞,可不得不承认,那个征服的过程是他一辈子所能够得到的最无敌的享受,也许,只有百战的将军才能体会的,于是拿出当年的柔情,贱兮兮地讨好他:“明天我给你打点钱?”

    “好好地,打什么钱?”陈霖淡声道。

    李云瀚听出了疏离,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李云瀚当他陌生人,因为陌生,就没有了牵扯,就像曾经有次因为他出差提早回来,在楼下还买了糖炒栗子,可直至栗子冷掉,陈霖也没有回来,他焦躁地下楼去找,却见他与一男一女喝得醉醺醺地嘻嘻哈哈回来,俩人当街大吵,陈霖愤怒地掉头就走,他失去他的消息整整三天,就像手中的风筝断了线般让人惶恐,李云瀚忙哄他:“我知道你赚得不少,但是老公给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陈霖怒了:“老子也是你老公!用得着你养么?!”

    “好好,老公,老公大人,”愿意生气就好,李云瀚抱着他打哈哈,“你养我,好不好?”

    陈霖被他的无赖样搞得发不起火来,僵在他怀里,突然失了想骂他的由头,一动不动地,僵硬地停在他怀里,李云瀚习惯性地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吟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老公爱你老公喜欢你……”

    久远的记忆被柔和的声音从漫长的时间管道里拖了出来,似乎还是那个人,那把声音,那些歌词,可是,人还是那个人吗?人不可能跨进同一条河流里,他也不可以在不同的时间遇上同一个人,所以,陈霖好象觉得这都是可以原谅的,因为,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他,陈霖也不是那个陈霖,如今时代,啥都讲求与时俱进,李云瀚已经进到世界大同,他焉能不从?

    陈霖的身体终于柔软了下来。

    陈霖工作的地点在富荣公司,偶尔上去晃晃,做着家里几家公司的数据分析,也还兼点接外面的事,工作很轻松,他现在不用像以前一般搏命,对钱又不热衷,所以工作的量并不大。

    陈霖很好强,原来不愿意在自己公司做事,在一家顾问公司做数据分析,老板甚是看重,他在公司也颇有人缘,工作如鱼得水,就是累,脑力透支得厉害,又经常要出差,进驻客户公司等等,后来李云瀚说他三十好几了,家里好歹也有几家公司,用不着他那么辛苦,况且在别人手下不好请假,累死累活有意思么。陈霖没分辨,这事沟通不来,他喜欢做事,喜欢掌握数据,掌握虚浮假话万岁万万岁下的一切。

    数据总是不会说假话,美元兑人民币,多少就是多少,准确到小数点后四位;原油现货多少钱一桶,期货多少钱一桶;这些数据不会因为谁是你的爱人而改变,所以,他很享受把不同的数据整合分拆,变成人们需要的模式。

    可是后来李爱雨病了,一直反反复复低烧,深圳看不好,还得去广州,前前后后他请了又请假,公司人人任务都很重,各人有各人的项目,实在没办法,只好辞工,照顾完李爱雨后只好到自家公司帮忙,一做就这么几年过去了。

    李云瀚向来自信,或者叫自负,对于陈霖的工作并不怎么样重视,有时他辛辛苦苦分析了一大通数据后提出建议,李云瀚也只说他书生意气了些,如此之下,陈霖也就不好过份的卖力,将将就就地做着,在公司里几乎是半个透明人,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他是在公司打酱油吃干饭的,且富荣成立比尚景晚了十年,了解旧事的人本来就少,陈霖随来随就,也没介意自己在公司略尴尬的地位,算来如今竟有七年了。

    人生啊,多少光阴一晃而过。

    话说回两个多月前,愚人节那天早上,同事们一大早便在群里嘻嘻哈哈发各种假新闻,贪好玩,那是私下里的群,李云瀚自然不在的,他是老板,又有威严,大家都怕他,虽然他从来不骂人,只教育人,只是他教育起人来,深刻又平和,让人无端地低下三尺去,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全世界,谁都怕。

    而陈霖为人大方,与谁都不摆架子,且他骨子里的疏离藏得很好,没几个人察觉,算得上是和谁也能聊上两句的人,所以他在玩乐群里,有什么大家也不避他。

    愚人节这天群里的话谁也不敢相信。所以人人都放肆,说着似真实假的话。愚人节嘛,说什么话都没有人会当真。

    而陈霖是个例外。因为他就是在一九九九年四月一日结婚的傻冒。

    当然,那是年少无知的错。谁不曾年少过,年少可以轻狂,年少可以无知,年少错了还可以重来,只是他如今,已经不再年少了。

    这真是最悲伤的现实。

    没有资格再轻狂、再无知、再犯傻等等等等。

    记得那年领证前一个月,李云瀚回了老家,然后他们之间便悄无声息,而李云瀚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也没有通知公司续假。

    陈霖对他一去杳然没什么别的想法,感情是很虚无的感觉,不是事实可以牵得住的,世间无数所谓的爱情结晶有了还东南飞的事情,所以这事他向来不抱期望,不像李云瀚,几时都兴兴头头。他家在粤东永昌,客家人聚集的地方,那是封闭传统到讲的话还类似古语言的地方,他非常不看好李云瀚回家之行,可是李云瀚死活要征得家人的同意,他是他们家里唯一的儿子,意义非比寻常,他不愿意与陈霖再如地下党般地恋爱乃至生活,他要争取光明正大的权利。

    他说,我不会让你成为黑布遮盖下的豆芽,你等着,我们会有蓝天白云的。

    他已经存了三年的钱,只要家人同意,立马就飞荷兰,取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合法地位,他要与陈霖坦坦荡荡地生活在一起,像任何一对相爱的人们一样。

    陈霖表面淡定地继续上班,老板问他,你与李云瀚走得近,他请假一个礼拜,可是已经走了十多天了,到底怎么啦?李云瀚有能耐,所以老板的容忍度很高,换个人,旷工三天就当自动离职了。陈霖摊手表示也不清楚,他说,我和他,没你想象的走得那么近。

    老板是钢铁直男,哪怕是在香港接受西方文明熏陶长大的,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也只好呵呵罢了。

    陈霖没有了他的消息,也沮丧起来,本来就不看好的,更加不抱什么期望了,他甚至做好了再也见不着李云瀚的心理建设。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李云瀚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开了个彩帛铺般的脸上挂着太阳一般的笑容。

    那是陈霖看过最好看的笑容。

    陈霖耳边响起紫霞仙子的声音: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陈霖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去了荷兰,拍照领证等等,整个过程如梦如幻,陈霖同手同脚的,如同参加他人的结婚典礼,从出境到回家,全程如同虚幻,踩不到实地的玄幻,他没想到过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更加没想到还能结婚,得到双方家人的同意。

    但是李云瀚做到了。

    陈霖发梦般的,他想,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一辈子。

    他做出的努力陈霖心知肚明,换陈霖来,再来一辈子也做不到,与李云瀚的主动出击相比,他更愿意缩在自己的壳里,如隔云纱般地看世界,偶尔伸出触角来探探,安全便出来,有点异动便即刻缩沙,而李云瀚不同,他死都不会放弃外面的广阔世界,不管这个世界是风光霁月还是雷鸣电闪,是花开锦绣还是寒雨纷飞,他都要,活到如今,陈霖认识愈深,也愈理解他。

    在李云瀚回家的那一个月里,他出尽手段,软硬兼施,哀兵策略不行之后换了最两败俱伤的自杀,最后父母的爱战胜了一切,李云瀚至今腕上仍然留着疤,陈霖虽然把那伤疤看作是英雄的勋章,可别人不那么看,陈霖只好亲手做了个皮手镯给他,为此他的手割了不知多少道口子,其中左手食指上的最深,也留下了个疤。

    有时李云瀚会亲吻那个疤,说是他为他留下的唯一的伤疤。陈霖骂他变态,难不成希望他是棵沉香树,割一身的口子,留一身的疤。李云瀚哈哈大笑,说是结满身的香。

    那皮镯李云瀚喜欢得很,从不离身,只是皮子用久了哪怕包浆再好看也残旧了,他腕上早已经换成爱马仕的,时尚得来又能遮瑕,让他比腕上戴大珠子的老板们平添了些儒雅之气,原来他是颗粗糙的石头,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里浪里打磨,表面棱角糙气尽去,成了温润的玉石,他是抵达西天的齐天大胜,终于修成了正果。

    陈霖却发觉,他依旧停留在花果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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