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暴躁的妈妈完整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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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2438更新时间: 2020-02-25

“看看你,鬼用都冇得,哪里敌得到人家小芬一丫?一个早上就扯这么点猪菜,人家小芬满满一篮子。真是冇得用啊你,养你这么大卵用都冇得,烧灰掖蚂蚁——莫把蚂蚁掖死了!”妈妈的失望显而易见,她为有我这样的儿子感到羞愧,她总是拿我跟小芬比,比的结果往往就是让她生气让我难受,可是她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一直坚持不懈的督促我鞭策我,我的努力却总是跟不上她的执着。我虽然不争气却并不服气,因为聋哑伯爷都说我比小芬强,说我是大拇指她是小指甲。奶奶也总说我比小芬好,有好吃的只叫我不叫她。其实我不懂他们那是重男轻女,我们家族有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是哦,我就是一坨屎,你踩死我好了!”我还嘴道。
“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收拾你。还敢顶嘴了,这么小就敢顶嘴,你还得了?老子养你这么大有卵用?还不如当初生下来就掐死算了。”妈越说越气。她这会儿说我小叫我做事的时候却说我大,“这么大了做一点事都做不好,屁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大还是小,反正嘴里没闲着:“我冇得用,你有用?你怎么不去扯猪菜?”
“看样子老子今日不打死你老子跟你姓!”妈妈怒不可遏,甩手就是几巴掌,两巴掌打脸三巴掌打屁股。“你吃老子的穿老子的,还敢顶嘴?今日不要吃老子煮的饭,滚远点!”我被打惯了,几巴掌虽然疼,也还不至于哭:“不吃就不吃,我去爹(也就是奶奶,我们那叫奶奶为“爹”,叫爷爷为“胡爹”)那里吃。还好些!”
“好,你去,最好你不要回我这个屋。把衣服裤子也脱下来,这些都是老子的!”妈一把扯下我的短裤,小雀雀瞬时就露在外面。我那时七岁多,刚开始有羞耻心,她这一扯,让我羞愤难抑,立刻大哭起来,使劲的跺着脚,那一刻似乎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我、耻笑我,我在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面子,我望着爷爷奶奶哭泣,他们低着头叹气,奶奶低声说:“你这是做么事呢?他还是个细伢……”妈妈大声呵斥:“不要你管!”奶奶剩下的半截话被噎回去了。暴怒之下的母亲哪里听得进。那一刻,我感到了空前的绝望,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正当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妈妈,捡起地上的短裤,一边帮我穿上裤子,一边瞪眼看着妈妈,嘴里发出愤怒的哼哼声,脸涨得通红。妈妈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一只暴怒的狮子,破口大骂:“你个鬼聋瞽,我管我自己的儿关你什么事?你怎么不去死?多管闲事,趁早死一边去。管老子的事,你算老几?又聋又苕,哪个女伢看得上你是瞎了眼了,一生人做孤老,断子绝孙,鬼可怜你……”她只管嘴硬,却不敢进前跟伯爷动手。伯爷的脸涨得通红,他虽然听不到妈妈说什么,大概也知道妈妈在骂他吧。伯爷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硕大的鼻孔仿佛两个无底洞,把整个世界都吸进去。妈对着一个耳聋的人骂了半天,自己也觉得无趣,拍了拍屁股,悻悻的走开了。
伯爷很疼我,他一生都没有结过婚,因为是聋哑人,估计也没有哪个姑娘看得上他。他的不幸据说是小时候一场感冒落下的。伯爷力气可大了,两百斤的担子都能轻松挑起,家里的重活脏活都是他干。虽说分了家,有时候他也来帮我们家干活,却不帮燕子家。伯爷脾气很拐(坏),很暴躁。奶奶说有一次杀鱼因为鱼太滑溜伯爷一怒之下把盆里的鱼全倒了。还有一次我看到伯爷头发乱七八糟长短不齐,妈妈说像狗啃的,我觉得很奇怪,忍不住问奶奶,奶奶说那是因为伯爷跟剃头匠闹翻了。我便问他咋回事,他只憨憨的笑,激动起来就比划手势哇啦叫,我丈二和尚摸不着,也就不再问。
这天,妈妈扛着锄头收工回来,骂骂骂咧咧:“日女儿的,你女儿给人家打陪伴……”后面西婆他姐也在骂:“你胡家老家伙没有生正,生出你这样的人来,你是什么东西?还妇联主任……”
我那时不晓得“打陪伴”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打屁,后来才知道这是极恶毒的话,类似做妓女的意思。西婆家就一个男丁,五个姐姐。这样骂人家女儿连我也觉得不合适。原来是因为借钱的事。妈不知是没有钱还是不肯借,就没有借。后来西婆他姐跟我的胡爹借到了,妈妈就不高兴,数落起西婆家的不是来,两边相骂,从地里骂到家门口,到门口了还余兴未尽的骂了几句。我觉得这样子不好,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觉得妈妈也不容易,既是妇联主任,还要做自己的农活,可是作为村干部跟村民这样对骂似乎不对。爸爸当兵去了,她要带弟弟,那时候二弟还没有出生,大弟才一岁左右,她的怨恨情绪是很重的,没有地方发泄,我就成了理所当然的发泄对象。其实爷爷奶奶虽然有自己的田地,有时候也会帮忙的。况且婶婶也是没有男人在家呀,村里还有好几个军属呢,我没见过婶婶这样打小芬。
端午节这天,几个表姐来我家做客,妈好生招待,要出门上工了,临走又嘱咐道:“你们几个吃了中饭才回吧!厨柜里有煮好的鸡蛋粽子,饿了就拿出来吃!”我跟表姐们没有什么话说,毕竟她们是女流之辈,年纪也都比我大。于是我就去钓鱼。门口一个大水塘,平时村里的妇女们洗菜洗衣服挑水都在这里。很大一口井,直径有两个大人身高那么宽,就在水塘边。西婆曾经有个哥哥,大月亮的夜晚跟人绕着水塘追逐逗乐,跑累了就着井边捧水喝,脚下一溜,一头栽进井里。又不会游泳,又恰好夏天井里满是水草,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连呼救都来不及。家里发现儿子没有回,发动全村找了大半夜,最后才在井里找到。这是我后来才听说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这事儿就不喝井里的水。铁皮、铜皮两兄弟一早就在那里钓着了。塘里鲫鱼居多,也有黄鳝甲鱼。伯爷没事也来钓鱼,他却不甘于钓取这些小角色,他的钓竿比我的长多了,一戳就到塘中央了。鱼钩也树枝似的粗大,我想他只怕是来钓龙的吧。
到饭点了我拎着柳条串起来的十来条鲫鱼回家,望着一条都没有的伯爷,打手势叫他回,他摆摆手。刚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你们几个伢好不懂事,说叫饿了吃鸡蛋,哪么一个都不剩?我军儿都一个冇吃到呀!我叫你吃又不是叫你吃完,真是个,稀了奇了!”表姐们傻乎乎的愣着,埋着头,一声不吭。我看了看敞开的橱柜,那只装蛋的碗果然空空如也,像饥饿的人长大着嘴。
妈妈出去淘米洗菜回来的时候,表姐们已经走了。“唉,走了算了!”妈妈嘟哝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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