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封信免费章节完整版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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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2821更新时间: 2020-02-25

从前的菜地现在成了荒地,春天的杂草有膝盖那么高,老鼠多的时候满菜园追逐打闹,吱吱声不绝于耳,大白天公然出没于草丛间台阶上。爸爸不知从哪里弄来几棵盆栽,一盆石莲,一盆丁香,一盆兰草。石莲长得胖乎乎的,白的像豆腐,嫩的出汁,像半个月大的宝宝,有咬一口的冲动。兰花我见过,在七斗米读二年级那会儿有同学从山上采摘一棵带到教室来,那香气啊,满教室都是,醉人啊。丁香我从来没见过,有点像竹子,枝干瘦的多,小巧玲珑。我最喜欢的还是兰花,每天给它浇水,希望能快点看到它开花,闻一下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可惜无论我怎么浇水,它还是没有开花的意愿。下雨天我有时候对着那一盆兰花草发呆,嫩绿的叶子被雨水滋润着,绿的发亮。小时候我莫名的就喜欢绿色,我固执的认为所有的颜色里我觉得数绿色最好看,最美,不知道这与爸爸有没有什么关联,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对绿的痴爱就如爸爸的军服一般,军绿渐渐褪色成淡绿了。
李先进叔叔几天没来上班了,据说他女儿死了,才五岁。她趁爸爸妈妈不在家偷喝了剩下的半瓶子五加白,送去公社医院抢救了半天,还是没救过来。
一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刚过柏油马路,踢着石子儿,“诶,文具盒!”我欣喜的盯着地面,一屁股蹲下来,是一个崭新的文具盒,我捡了起来仔细看,很漂亮的文具盒,很流行的铁臂阿童木的外饰,那一飞冲天的形象煞是帅气。打开看看里面,就是一沓信纸,别的没有了。我有点失望,不过能捡到东西还是很开心的,说不定爸爸妈妈会表扬我呢。虽然老师说过捡到东西要交还给失主,可是现在找不到失主呀,理所应当归我咯。我用一套严密的逻辑说服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把文具盒放进了书包。
晚饭的时候我把捡到文具盒的事告诉了爸爸妈妈,然而并没有得到响亮的回应,妈妈只是“哦”了一声。写作业的时候我忍不住打开文具盒,欣赏起来,越看越喜欢,打开来乘法口诀表整齐的印在锃亮的金色的盒底,一目了然。拿起那一沓信纸,下面竟还有一块橡皮擦,半透明的,发出淡淡的香味儿,好闻极了。打开信纸,不像是一封信,倒更像是一篇文章,题目是“少女之心”,有点意思。我继续往下看,看着看着慢慢的被里面的情节深深吸引了,文中的少女对她的性爱经历描写之大胆述说之细腻闻所未闻,天哪,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大胆?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我看的耳热心跳瞠目结舌,觉得新奇,不可思议。我不敢往下看,放下去又拿起来,在自己的房间(我今年住在了食堂旁边的单间)里走来走去,不行,我要告诉丙林哥,丙林哥只比我大几岁,初中毕业就顶了他爸的班在食品站上班,很上进,整天精神污染之类的词儿不离口,前几天还被派去金沙县城培训了一个月,精气神儿十足,偏分的头发梳的光亮齐整,简直就是新青年的楷模。
“这是西方资产阶级的精神污染,晓得不?”丙林哥把信认真的看了几分钟,放下信平静的说,“这是黄色小说,西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东西,害人的。而且……我早就看过。没什么!”看着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使我越是好奇,性这种东西真是太神奇了,我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每天没事就偷偷拿出来翻翻,我又开始滚床了,连续几天,精疲力尽。
丙林哥不久就做了门市部会计,我虽然没有对这件事细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无论如何吧丙林哥的工作更带劲儿了,说话透着自信,眉飞色舞。我看到他在信纸上写的字,带着飞扬跋扈的猪油味儿,漂亮而大气,点横撇捺都遒劲有力,像一刀切的猪肉,不带改刀的。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青年,一切都是新的,一切刚刚开始。我喜欢他甚至崇拜他。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门市部闲逛。韩有亮叔叔、栗叔叔、李先进叔叔等几个在那说着话。我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只管做我的狗尾巴玩具,渐渐就听出一些不对劲了,于是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他爷,按我说,有什么能力?狗屁本事都冇得!”我吃了一惊,竟然这样说人家,抬头看时,韩有亮叔叔的眼睛望着我,冷冰冰的。我打了一个冷战,他大概就是说我爸爸呢,可爸爸哪里招惹他了?我默不作声。韩叔叔又开口了:“当兵有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大老粗?小学都冇毕业,看个账本都看不懂,给他做个主任又怎么样?每天除了会烧水还会么事?杀猪都不一定会,依我说……他宋丙林有么本事?年纪轻轻一来就给他做会计?他算么东西?你卖他爷的人情是这样卖的?再说他爷给了你么好处?”韩叔叔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栗叔叔拍了一下他的大腿,示意韩叔叔小声点,他却不屑一顾:“我怕什么?他还能开了我不成?我说了就说了,这世道总得讲个理吧?”
“那是的,即使开也是食品公司说了算,哪个敢开你。说实在的,他这个伢也是调皮的很,上次真搞的我恼火了,我睡午觉他拿个野草戳我下面,真几巴火。”这回栗叔叔说的是我,我无地自容。
“你不晓得打他?仗着他爷的势,惯出来的!你打他怕么事?”再呆这里没啥意思,我灰溜溜的走了。
韩叔叔是食品站唯一与我们同姓的人,少不更事的我本能的对他有好感,我现在才发觉自己很幼稚。自从不再负责会计改为生猪收购,韩叔叔的脾气也见长了。一个周末的早晨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起床去看。只见韩叔叔正在跟两个农民模样的人在吵架,吵的声音像打雷一样。
“你自己看是不是一百八十二斤?你有眼睛看啊!”白胡子的农民伯伯大声说。
“秤砣都落地上了你这也算?你晓得么事叫做平衡不?充其量也就是一百八十一斤!”韩叔叔不甘示弱。
“你敢吃我的称?老子还冇给人这么吃过,你是什么意思?”年轻人冲过来大声抢白,我猜是那农民伯伯的儿子。
“你是哪个老子,妈的个笔。你今日跟老子说清楚。”满脸涨红的韩叔叔抄起墙角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就要开架了,被旁边的丙林哥一把拦腰抱住。年轻人也被他爸爸拉开了。一场恶仗渐渐消弭于无形,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唉,可惜,他们打起来才好呢,谁让你说我爸爸坏话!
我不久就迷上了抓捕老鼠,因为食品站配发了许多老鼠夹,没有人打理。我吃完晚饭闲来无事就自告奋勇,按照大人们教的,搞一块橡皮擦大小的肥猪肉,放在炉子上一烤,滋滋滋的香气四溢,别说是老鼠,连人都想吃。我把老鼠夹打开,用脚踩着扣子,挂上香喷喷的烤肉,放在高高的护坡下面的草丛中,这里以前是菜地。一连放了五六个夹子,然后就是姜太公钓鱼了。此时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潜入夜海,路灯泛着红晕登场了,我搬着凳子很敬业的守着,那头张明清叔叔的房子里灯火通明,他正在做账呢,他是食品会计,我一直搞不懂门市部会计与食品会计的区别,也没想着去搞懂。
“啪”,有夹子响了。我飞身跳下两米高的护坡,打开电筒跑过去,草丛中还有动静,寻声过去,一只硕鼠兀自挣扎着,戴夹共舞,捡起夹子来,正夹着老鼠的脑袋,血肉模糊,这是一只大老鼠,足有筷子那么长,取下老鼠扔在草间,压好扣子肉都还在,继续“钓大鱼”。老鼠是聪明的动物,夹过老鼠的夹子它们久久都不靠近,但是最终还是免不了为食而亡者,我是木有耐心,到十点左右就歇菜了,而且这样捕鼠只坚持了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就不玩儿了。就是这样一晚上也可以夹到七八只老鼠,都是硕鼠。死老鼠有人收购,据说那尾巴有用,肥肥嫩嫩的泡在玻璃罐子里,像过冬的萝卜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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