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完整版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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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3250更新时间: 2021-02-20

                            为了避免刘平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壮汉泪满襟,裴溟多少收敛了点。他坐在马背上跟着大部队晃悠,晃悠晃悠着就开始出神,他盯着司玄的背影,又想起了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怎么看司玄和司景才该是亲兄弟。
司玄之母是敏妃,出身不高不低,容貌清秀,也算不得绝美,性格温柔到没脾气,整个人在后宫中就没什么存在感。敏妃在司玄十七岁那年早逝,现在若是提起,大家的印象也不过是以为清丽而沉默的影子罢了。
仿佛她这一生,最出头的事情就是有司玄这么个儿子。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而云王则是和司景同为皇后所出。只是这一母同胞,却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军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奉城两侧为山,湍急长河绕城。城外零零散散有些村庄,不过眼下已经人去楼空,想必是避难去了。
这次是突厥人作乱,他们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联合了几个小部族。司玄常年在西北,他们便绕道正北,此处奉城,算是个天然关隘,加上援军已到,突厥倒是安静下来。
然而山雨欲来之前,都会有些平静。
司玄打算停在奉城,先将城池整顿一番,假装为守,暗中主动出击,先清突厥。然后绕道回西北,在玉门关将突厥隐患彻底清除。
司玄的风格就是疾,攻其不备,闪电一般,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眼看着一路景色渐渐荒凉,裴溟也不再玩闹,前期开开玩笑缓解下气氛倒还好说,眼看马上要到目的地,还是严肃些为妙。
马蹄踏在沙土上,激扬起一阵阵灰尘,他们马上要到达一个村落,司玄传令从外围走,莫要惊扰百姓。
裴溟穿着铠甲,正神游天外,忽然听见一直立在司玄肩上的海东青云影发出尖利的啸声,随即所有人都停下来。
前方是一条大河,河中央架着石桥,两侧土地肥沃,裴溟若是记得不错,此处有个规模不小的村子。
“怎么了?”廉朔打马上前,“这是……”
司玄不语。
刘平疆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干上:“他娘的。”
裴溟嗅到了焦土的气息,入眼皆是断壁残垣,乌鸦在人们头顶盘旋,眼睛猩红,连成了一片黑云。云影似乎被乌鸦激怒,一双鹰眼正锐利地盯着同为鸟族的鸦群。
整座村落已然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沈鼎下马,带着一批人进去搜索一番,回来禀道:“没发现幸存者,而且看样子这不是刚发生的。”
“尸首都有安顿吗?”司玄问道。
“曝尸荒野。”沈鼎道,“可要收殓?”
“带人去吧,做好防护。”司玄抿了抿唇,“无论如何,也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也要避免……瘟疫。”
沈鼎应了一声,一挥手:“你们,和我来。”
廉朔欲言又止,正想上前,裴溟一把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别去问。”
司玄的坏心情从背影就能看出来。
此地已近奉城,若是此处村子遭此屠戮,那奉城不知是出了事还是根本就没出兵救援。
西北很大,司玄常年驻守的并不是奉城,而是更靠近玉门。而奉城的守将,从驻守开始一直无功无过。
作为将军,无攻就是过。
裴溟仔细想了下,隐约记得那位守将大人是先帝皇后的族人。
之前司玄在前线镇守,北边没出过事。这位守将怕是安逸太久,已然忘了如何行军布阵。又或者,根本没把普通百姓的命放在眼里,不敢出击保护。
突厥以前都是和司玄打,这次突发奇想,以举国之力,绕道来打奉城附近,想必就是看准了这里的守将窝囊。
沈鼎和那一队人马来去匆匆,回来之后各自上马,裴溟听见沈鼎低声禀道:“不知姓名,都只竖了木头临时做碑。”
司玄不言,温润如玉的假象被怒气撕裂,露出内里尖锐的獠牙。
有点爱民如子的意思。裴溟想道:这点足以打个甲等。
廉朔左看看右看看,裴溟看他憋得慌,主动开口:“怎么了?”
廉朔摆出一副笑脸:“你挺了解殿下的嘛。”
裴溟懒得和他你来我往:“是啊,我来这里不就是因为他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廉朔:“……”
这厮不按套路来!
即将入夜之时,裴溟终于看见了奉城。
云影长啸一声,盘旋而起。不远处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见有不少人马等在城门口。刚一稍微走近,裴溟就看见领头的人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让他那双本来就不怎么占地方的眼睛更加无立足之地。
“殿下!”领头的守将打马来迎,“您可到了,在下夏知勇,是先皇太后的族弟,也是此地守将,我等恭候殿下多时了。”
司玄也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一点都不勉强:“夏将军。”
“这入夜风大,我已备下酒菜,请殿下和诸位将军大人一同来我府里用个便饭,也算是我为殿下接风洗尘了。”
“不必。”司玄笑道,“行军在外,不可饮酒。不过夏将军的府邸我还是要去的,想必沙盘和地形图在你那里吧?”
夏知勇脸色一僵:“这……”
“有何难处?”司玄平心静气地问道,“难道夏将军府中常备酒菜歌舞,却不曾有沙盘和地形图?”
夏知勇陪笑道:“都有,都有,但是这酒菜已经准备好,殿下若是不赏脸,也是白白浪费,再说殿下也得吃饭不是?不如我们简单吃些,然后再一起研究战事?”
“主帅。”裴溟忽然出声道,“看来这顿便饭你是不得不去了,夏将军可是先皇太后的族弟,是长辈,也不好拂了面子。”
他这几句话夹枪带棍的,夏知勇脸色一黑:“这位军师可是廉朔军师?未免有点没规矩了吧?”
无辜背锅的廉朔立刻出声道:“这位是太子太傅,本军祭酒,裴溟裴大人。”
夏知勇脸色又一白:“原,原来是裴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陛下今日可好?”
“陛下好得很。”裴溟道,“我不怎么好,我现在觉得有些冷,可以进城了么?”
夏知勇脸又一红,看向司玄,没想到刚才还温温柔柔怼他的人忽然笑起来:“进城,若是让暮潇伤了风,可是我的不对。”
夏知勇长出一口气,引人上前:“请,请。”
裴溟小声对廉朔道:“他怎么没脸色一青再一紫呢?我还指望能在他脸上看见彩虹呢。”
廉朔:“……我不想和你说话!”
安顿完大军的住处,司玄带着裴溟和廉朔前去赴宴,没带刘平疆,怕他一生气直接把夏知勇脑袋拧下来,刘平疆也不想去,自己蹲在军营大院里生闷气,嘟嘟囔囔地往嘴里塞胡饼。
沈鼎则是被司玄派了出去,他二人低声匆匆交谈只言片语,沈鼎便带人出城。裴溟当时抱着猫,也没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也不是很在意,放下猫狗就和司玄走了。
“他之前见我可没这么客气。”司玄与裴溟同乘一辆马车,司玄对裴溟仿若不经意谈起,“这次倒是毕恭毕敬起来。”
他似乎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当年我刚弱冠之时,领军在外,听说夏将军说我不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差一层,不过是个失意的皇子,不值得他高看。”
“此一时彼一时。”裴溟靠在车壁上,拨弄着车帘下缀着的流苏,“当年是母族不强,孤立无援的年轻殿下,如今是朝廷顶梁柱,战无不胜的大元帅,又深得陛下器重,殿下倒也不必对往事耿耿于怀。”
他顿了顿,继而笑道:“主要是没必要对他耿耿于怀,他还不配。”
“非也非也。”司玄垂眸,装的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他是怕我抛下他不管,到时候奉城受袭,他是撑不住的,不是战死就是被秋后问罪。夏将军惜命的很,当然要对救命稻草好一点。”
“无论哪种原因,他都会对你很不错。”裴溟道,“所以殿下也不要有负担,放心宰他一笔大的,回手参他一本,不是很好么?”
司玄叹息一声:“哎,实在不忍打秋风后还告诉皇兄此人多么无能,未免太不给先皇太后面子。”
他顿了顿:“暮潇素来针砭时弊,不留情面,想必参人轻车熟路,帮我起稿一份如何?我叫廉朔誊了去。”
这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
裴溟:“好说好说,这是我老本行,您请好吧。”
距离这里十里外,一村之人尽数被突厥屠戮,粮草、金银被洗劫一空。而奉城里,居然还一副安详平和的气息,仿佛突厥人根本没到过附近。
夏将军的府邸更是气派,门口大狮子雕的活灵活现,几欲张开血盆大口扑人,院内更是处处灯火,将宅子照的宛如白日。夏知勇将四人引入正厅,一桌子好菜好酒。
他们刚坐下,还没坐稳,就从屏风后转出一位漂亮的歌女,抱着琵琶开始悠悠唱起江南小调,曲调婉转,靡靡不散。
司玄扯了扯嘴角:“这位是?”
“在下家中养的歌女,殿下见笑,见笑。”夏知勇举起酒壶要给司玄斟酒,“殿下若是喜欢,不嫌她丑陋,就带回去——”
“不必。”司玄挡住杯口,“我不喝酒,也不带歌女,夏将军不必费心了。”
他看着歌女,拿起银著,在杯子上敲了敲:“玉盘银著,轻歌曼舞,夏将军好惬意啊,殊不知此处纸醉金迷,十里之外,枯骨如山。”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司玄笑道,“在此之前,还有一批百姓,无声无息地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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