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充满高压的陌生班级里,有时候班长是谁并不重要。 一个月,足够鹿澄如愿以偿地被秦璐璐架空。 终于,十月假期到来,不管是谁都松了口气。 九月三十日下午,最后一节课。 唐老师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叫了几位课代表去拿各科留下的假期作业。 “假期回来记得将作业都交上来。”她说道。 有人弱弱问了句:“老师,咱们真的有七天假期吗?” 不怪有人这么问。 虽然唐老师作为班主任,平时总是能带来点轻松愉快的气息,但这无法掩盖S高是一间魔鬼学校的事实。 课表被塞得很满,早读从七点开始,每天中午有测验,到了周六还有周测,同时还有各种反思总结,连轴转起来,大部分人每天回宿舍都是倒头就睡。 高一就让人一周上六天,周日还得写周总结的学校,国庆居然会让他们放够七天? “学校原则上不克扣节假日,你看,中秋节晚上不是还给你们放假了吗。” 听完她的话,班上的同学五味杂陈。 嘛,至少七天假是全的……吧。 等科代表将作业都拿回教室后,学生们就知道这个“不克扣节假日”有多水了。 “草,每科一本练习册?它们加起来有我坟头草那么高了吧老师——” 鹿澄听着教室内的一片哀嚎,淡定得有点格格不入。 毕竟她的烦恼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作业多一点,她就不用去思考其他东西,再多的事情也都可以用“作业没有写完”作为借口搪塞掉。 练习册传下来,她一本本接过,等齐了后拿起笔,打算从最上面那一本开始写名字。 但笔尖刚停在纸页上,她的动作顿了顿。 过了一会儿,鹿澄收起笔,姓名两个字后的黑色横线上只有一个晕开的黑点。 当作业全都下发到大家手中后,下课铃准时响起,同学们把作业塞进书包,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就在这时,祁间突然朝鹿澄走了过来。 祁间现在不会像初一的时候,一有空就会来找鹿澄,甚至自从上次推荐自己做班长后,两人都再没有什么接触,她还因此松了口气。 现在…… 鹿澄看着他走过来,似乎还拿着一叠……作业。 他站定,目光柔和,看上去非常友善。 “班长,可以恳请你帮个忙么?” 鹿澄愣了愣,没说话。 她在思考一个比较难听的,可以让他放弃的措辞。 可惜在这方面上她毫无经验,反而给了祁间继续把话说下去的机会:“其实宋姨前段时间给我们做了月饼,她想让我带一点给你。” 中秋节是上周的事情,鹿澄听了颇有些不可思议,之前想不出来的措辞顿时脱口而出:“你用她上周想给我的东西当这周我帮你做作业的筹码?你能要点脸吗?” “其实我上周忘了。” 祁间摊了摊手,变戏法似地摸出一个小布袋。 宋姨传统节日里都会做一些传统的点心,她每年也会帮帮忙。 这个袋子一看就是她的手笔。 鹿澄下意识去拿。 祁间抬手,让她仅是象征性地碰到了布袋的一角。 “祁间,”鹿澄望着他,咬了咬牙,“你以为我不敢打电话问她?” 祁间回答得很快,还带着微笑:“你不敢。” 鹿澄一愣。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站着,像是对峙。 祁间漫不经心的:“阿澄,虽然你知道宋姨为什么不来找你,但你其实也不敢去找她。” 鹿澄皱眉,有些僵硬:“……我以后会去的。” “那咱们拭目以待?” 祁间同时将布袋和作业放下,和善地笑了笑:“那么我的作业就拜托你了。” 说完,少年起身走了。 * 因为作业翻倍的原因,鹿澄在家里写了整整五天,剩下的时间里则和许心昙在外面逛了一圈。 但她不好说到底哪一边更累。 虽然许心昙带她出去的时候会很尊重她的意见,但每次自己在被询问觉得哪个好时,只会说一句“您决定就好了,我觉得都很好”。 想到这些事她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许心昙的心意。 可她也总觉得自己和那一切格格不入。 …… 十月八日是回校日,鹿澄到得早,看了一会儿单词后,裴梦就背着书包来了。 她看起来有点睡眠不足,眼下的黑眼圈很重,看到鹿澄也只是摆了摆手以示打过招呼了。 “裴梦,你熬夜看剧吗?”江熠走进来看到了,忍不住问。 “没有,改程序。”裴梦打了一个哈欠,气压有点低。 “额,你还会……程序啊?” “会。” “还挺酷的!” 裴梦很困,不想和他客套,只是点了点头。 鹿澄问她要不要睡一会儿:“上课后就睡不了了。” 这学校为了强迫学生认真听课,偶尔会抽人出一些“说完X后以____佐证Y”或者“说到四大文明古国时举了什么例子”这样的小题目,每次做这种题都得去办公室被盯着写,想找人作弊都难。 “今天刚收假,有小测,不会突击的,”裴梦说完,掏出一支录音笔,“用录音笔录下来,剩下的回去放二倍速听听就行……你又帮祁间写作业了?旧情复燃?” 鹿澄正要整理一下作业本,她估计一眼就看出了两人份。 “……” 很多时候,鹿澄多少会觉得裴梦被生错了性别。 这人明明就是一个低情商的技术宅。 想了想,她只能简单回答:“事出有因。” 裴梦一时间没了睡意,拿了两本一样的政治练习册翻了翻:“连简答题都写满了,你们的字还真像。” 鹿澄和祁间的字长得像并不是天生的,原因有很多,一部分是她前几年经常帮他写,还因为祁间可能在提防她用字迹做文章,有时候会故意将字写得很像她的,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 “……答案还不一样,故意给他写错了?”裴梦又翻了一下,语气里难掩惊讶,“你变拽了。” 鹿澄:“……” 她没太在意,将两份作业分好,正准备将祁间那份放到他位置那边时,有人走了过来,看起来有些着急—— “班长,今天是你值日啊!你再不去扫走廊,早上检查的人就要来了。” 这是卫生委员。 鹿澄一愣,显得很茫然。 看她茫然,卫生委员同学也皱了皱眉:“王军发烧请假了,所以临时改了,想找你你也不回,你都不看消息的吗?” “她没有手机。”裴梦正要趴下,见此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卫生委员一时噎住。 她怎么知道现在还有人不用手机的啊? 鹿澄一时间有些失语。 其实这算是她的问题,她最近一直在逃避,许心昙问她需不需要手机时,她就以“想专注学习”为由拒绝了。 ……她还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 卫生委员催促她:“行吧行吧,先不说这个了,你快去吧。” 鹿澄只好站起来,去拿了一个扫把,走了出去。 刚收假,走廊的情况实在有些麻烦,她花了点时间才清理干净,回到教室时早读都已经快开始了。 座位上放着的两份作业也早就被收走了。 想问问裴梦,却看到她趴在桌子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鹿澄吸了口气,朝祁间的位置看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此时有些懒洋洋地捏着一本课本,在和旁边伸着头找他的同学说话。 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 刚刚收假,大家多少都有点放假综合症,提不起劲,但老师却完全没给他们放松偷懒的机会,以至于裴梦睡着睡着也有些睡不下去了,勉强爬起来听课和写练习。 鹿澄算最大赢家,她假期多数时候在写作业,此时的状态也比其他人要好。 鹿澄没有宿舍,上午结束后,她独自去食堂吃了午饭后就直接回了教室。她回到教室,发现里面的人比之前要多,都是非常努力想调整状态的同学。 她放轻了脚步,打开了参考书,开始自学。 …… 下午,例行的小测结束后,政治老师踩着第一节课的预备铃走进了教室。 “啪”的一声,他直接将那叠假期作业甩在了讲台上。 “你们假期都干什么了,干什么了?!”下一秒,暴躁的声音便充斥了整个班。 教政治的张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暴躁的一个,没有之一。 “是不是你们以为自己是学理科的,所以完全不用在乎政治了?”张老师冷笑了一声,“你们想都别想,你们班特殊,这个课按正常考试都是要考到高二下学期的,之后,你要知道你们只要还想混,就离不开这个学科!” 没人敢直面暴跳如雷的老张,每个人都把头低了下去。 “但是我说了一万次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区别,就算我不说,有点理解能力的都不能错,你们这都能选错,是闭着眼睛写作业的吗?还是觉得随便选选就算了,以为我根本不看?!” 说到这里,他一巴掌拿出了最前面的练习册:“尤其是你,鹿澄,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选择题十个错八个,简答题完全答非所问,你写作业能有点诚意吗?!” 鹿澄握着笔的动作顿住。 “你看着还挺无辜?你自己写的作业你不知道?!” 老张一副怒不可遏,又喊道:“你们班长呢?” 一阵死寂里,祁间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老师,我们班长是鹿澄。” 这话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围有此起彼伏的“扑哧”声。 鹿澄这一个月来都没有履行过班长的职责,老师大多都不知道她还是班长。 可她确实是。 老张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愤怒,总而言之是指着鹿澄,抖了好一阵子,才咬牙切齿地:“我没想到班长还挺会应付老师的,行,你现在拿着书到教室后面站着听,下课了和我去一趟办公室!” 鹿澄闭了闭眼睛,站起来,默默地抱着书走到了教室最后面。 她想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下一节是自习课。 被叫到办公室,估计就不只是被喷十分钟那么简单了。 没出鹿澄所料,她跟去办公室后,就受到了老张的“洗礼”。 反反复复的话说了许多次,老张后来甩给了她一本新的练习册,让她老老实实再写一次,并且连着题目再抄两遍。 “我刚才去看了一下你的入学成绩,按理说,你这个成绩连我们学校的门槛都摸不到,”临走时,老张看着她,语气十分严厉,“你也不要想着能浑水摸鱼,既然来了这里我们肯定不会让你这么混下去的。” 鹿澄吸了口气,只能低眉顺眼地应“好的老师”。 从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不算长,她一路上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下课,她从后门走进去,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可经过几个女生的时候,就听到秦璐璐和几个人说话。 “超丢脸好吗,是我我都不敢交这个作业。” 鹿澄没什么反应地回到了位置上。 “……你没事吧?她们有点过分啊。”江熠转过头,语气有些担忧。 鹿澄不说话,江熠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裴梦淡淡地瞥了鹿澄一眼:“她习惯了。” 江熠:“……” 鹿澄还是没说话。 她想到了初二那年,自己故意把成绩弄得很糟糕,就是为了能离开一班时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她也见过很多失望又严厉的眼神,也听过许多非常不客气的话。 可当时的她只要想到能离开一班,离某位罪魁祸首远一点,她就觉得也能接受。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黑板角落的值日名字。 …… 很快到了放学时间。 大部分人都会趁这个时间活动一下,最不济也会去操场走一圈。 祁间刚站起来,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祁哥,放学了去哪?” “十班的叫我去打球。” “哦,那我们也一起吧!” 他们说说笑笑着往门外走,但刚要走出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把扫把,拦住了几人的路。 鹿澄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祁间挑了挑眉,就是友善的语气落在鹿澄耳朵里多少有些刺耳。 “阿澄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值日。” “原来我今天值日啊——” 祁间仿佛后知后觉:“那要不,下午也拜托你了?能者多劳。” 周围的人很多,在短暂地错愕后纷纷回过了神。 “对啊对啊,祁哥还要去打球,今天是不是还要比赛?” “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有——” 鹿澄忽然松开手。 扫把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毕竟我是祁间同学推荐的班长,我当然得尽职尽责。”她望着祁间,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上地扫把,“扫吧,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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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4249更新时间: 2021-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