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忠烈(下)全集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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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8789更新时间: 2020-02-25

  鬼子小队长带着两个小鬼子来到俺三姑的面前,两个小鬼子解开绑缚俺三姑的绳子,一个人拽着多处负伤的俺三姑的一条胳膊,拖到浅井一夫的面前,扔到地上。人们关怀心切,一齐上去阻挡,“哗啦”一声,十几个鬼子的“三八大盖儿”顶上了火,刺刀尖都触到了人们的衣服上。手无寸铁的人们,被逼住了。俺三姑的脸色惨白,身体软绵绵的,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趴伏在地上。

  战智湛讲到这里,贺智民关心则乱,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表弟讲下去。……

  浅井一夫手中摆弄着俺三姑打光了子弹的两只驳壳枪,和颜悦色的“什么什么哇,什么什么哒”的“咦哩哇啦”一通,然后向给他做翻译的那个鬼子兵做了个手势。那个鬼子兵走到俺三姑面前,哈下腰说道:“你瞅瞅你个‘小损样儿’,还使两把盒子炮!……太君问你了,你们八路‘苟苟俅俅’的把粮食都藏哪儿了?……说出来太君就给你‘扎古’、‘扎古’……”

  俺三姑抬起头,狠狠瞪了这个鬼子一眼,没有回答。浅井一夫冷漠的又一挥手,鬼子小队长叫道:“高桥!……酒井!……山本!……出列!……”

  “哈依!……”三个鬼子应声走出来,“咵”、“咵”、“咵”的跑到三个区小队战士面前,持枪立正。三个身负重伤的区小队战士,本来垂着头,这时却抬起了头,怒视着鬼子。

  乡亲们目无表情的注视着三个鬼子。鬼子小队长“唰”的一声拔出了指挥刀,高高的举起,又吆喝了一声:“予備!……”

  那个鬼子翻译皮笑肉不笑的对俺三姑说道:“女八路。你还是‘麻溜利索儿’的说吧,不然的话,太君就把这仨八路当成练刺杀的靶子了!……”

  俺三姑倒坐在地上,用胳膊撑着一点力气也没有的身子,低着头,一动不动。乡亲们顿时乱哄哄的骚动起来。那个鬼子小队长将指挥刀用力向下一挥,叫道:“刺し!……”

  三个鬼子圆睁怪眼,杀气腾腾的跨步向前。“呀!……”嚎叫一声,“三八大盖儿”长长的刺刀刺入了怒目而视的三个区小队战士的胸膛。

  乡亲们惊得目瞪口呆,几乎忘记了呼吸。浅井一夫的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又挥了挥手。鬼子小队长带着几个鬼子兵如饿狼般冲向人群,乡亲们顿时又是一阵骚动。鬼子小队长指着一个满头大汗,浑身筛糠的五十多岁的老汉,“什么什么嘶咪哒”的叫了一通,两个鬼子拨开众人,薅着老汉就往外拽。

  “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庄稼汉叫了一声,分开人群,冲了上来。

  “‘一边拉姗着’去!……”一个鬼子骂了一声,一枪托子把庄稼汉打翻在地。

  老汉吓坏了,边挣扎边冲浅井一夫身边的周善邻叫道:“大侄子救命!……救命呀!……俺是你七叔周德发呀……”

  周善邻丢掉烟蒂,几步走到周德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哦……真的是七叔呀。……那你就告诉太君,八路把粮食藏哪儿去了!……”

  周德发哆哆嗦嗦,哭丧着脸说:“大侄子,你知道你七叔的成分不好。……那八路藏粮食,哪能……哪能告诉七叔。……七叔……七叔是真的不知道……”

  “哦……你要‘犟眼子’,俺就帮不上你了!……”周善邻说着,冲那两个鬼子努努嘴。

  一个鬼子一枪托子砸在周德发的膝关节处,周德发身不由己的“扑通”跪在地上。鬼子小队长走到他面前,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了一下指挥刀,然后将刀高高的举起。周德发叹了口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垂首待死。乡亲们十分紧张地盯着鬼子小队长。

  “慢着!……俺是三区抗日政府区长战三妮,藏粮食是俺一手操办的!……跟老百姓无关,你们放了他,要杀要剐冲俺来!……”俺三姑双手奋力支撑住身体,斩钉截铁的说道。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却是那么震慑人心,这哪里是从一个重伤之后的人嘴里发出来的。

  “娘真是好样儿的!……娘啊,儿子为您老人家感到骄傲!……”战智湛讲到这里,贺智民忍不住打断了表弟的故事。接着,他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急忙笑了笑,示意表弟继续讲。

  这时,周德发突然抬起了头,圆睁老眼,那瞳孔中的恐惧居然不见了:“俺说太君呀,你们可千万别听这个老娘们儿的话。……她是周老四家的二儿媳妇,就是个疯婆子,乡亲们没有不知道的!……她要是八路的区长,那八路的区长就‘老鼻子’了,俺们都是区长了……”

  “就是!就是!……八路的区长早跑了,哪儿那么多的区长……”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浅井一夫没有咆哮,反而笑了,笑得那就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皆さんは八路!……一つ残さずの銃殺!……機銃準備!……”

  土台上的三个鬼子“嘁哩喀嚓”的一顿忙活,一挺“野鸡脖子”黑洞洞的枪口,险恶的对准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人群一下子沉默了,但是人人都昂起了不屈的头颅,那一道道喷射着怒火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浅井一夫。

  浅井一夫上嘴唇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动了真怒。他把手中的两只驳壳枪扔给身边的一个鬼子,摘下雪白的手套,“唰”的一下拔出朝香宫亲王所赐的军刀来。

  “慢着!慢着!……住手!住手!……”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马友财和杨成彪两个伪军连长搀扶着一个身着长衫,手持拐杖的老者“跟头把式”的匆匆而来。来人正是周善邻的亲爹周德芳老人。

  “爹,您咋来了!……这扯不扯……”周善邻急忙迎上前去,搀住了老人。

  “呸!……谁是你爹!……跪下!……”老人怒不可遏,一拐杖打在周善邻的脑袋上。周德芳老人昏花的老眼迅速扫过躺在操场中央的俺三姑,片刻也没有停留。

  周善邻不敢不从,低着头跪在老人面前。老人怒气稍息,说道:“家门不幸呀!家门不幸!……老子问你,给你取名‘善邻’是啥意思?……”

  周善邻低头答道:“爹给儿子取名‘善邻’,是让儿子与乡亲们为善……”

  “呸!……”周老先生气的直哆嗦,用拐杖敲着儿子的脑袋骂道:“混账东西!……亏了你还知道要与乡亲们为善,你却这么对待乡亲们,好狗还知道护三邻呢!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子花钱供你去黄埔军校读书,为的是啥?……还不是想让你保家卫国,做一个当代的岳武穆。可是……可是你却不顾羞耻,当了汉奸。你……你还有脸回来!……”

  鬼子小队长自然能听明白周德芳老人说些什么,他不由得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王八盒子”,走到老人面前,指向老人的脑袋,骂道:“バカなものだ!あなたの老八路……”

  “干啥!干啥!干啥呀!……”满脸络腮胡子的杨成彪毫不畏惧,也拔出了“盒子炮”。

  “野郎!……谋反したいです!……”鬼子小队长猖狂习惯了,除非见了真正的日本人,他还没遇到敢对他动刀动抢的。他的枪口一转,对准了杨成彪的脑袋。十几个鬼子见状,立刻“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举枪瞄准了杨成彪。

  浅井一夫眼睛的余光立刻发现,在场的几十个伪军推弹上膛,眼睛盯着杨成彪,做好了战斗准备。狡猾的浅井一夫可不想这个时候与伪军发生火并,自己的人毕竟比伪军少很多,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嘿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浅井一夫急忙阻止了鬼子小队长:“ちょっと待って!……小野君,どうしてそうに対応できる老人!……”

  说着,浅井一夫走到杨成彪面前,笑嘻嘻的拍着杨成彪的肩头说道:“杨さんは,我々は、バートナーシップ大東亜共栄の友人は,铳を友人のではない。……”

  “哈依!……”杨成彪急忙哈了哈腰,关上驳壳枪的大机头,插回壳内。

  浅井一夫不再理睬杨成彪,走到周德芳老人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用标准的汉语笑容可掬的说道:“老人家,我是浅井一夫,是您儿子的朋友。……在我们大日本,是最讲究孝道的。……‘百善孝为先’嘛。呵呵……”

  周老先生哪里知道面前的这个“二鬼子”是个笑里藏刀,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既然人家客客气气的讲“孝道”,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呀。周老先生似乎有意卖弄,拱手一揖后,用日语说道:“もともとは浅井さん。丈夫早年先に追随した首相は,日本に渡っ求取救国区民の真意は。今,日本の友达が多い。私の息子の教訓を,浅井さんは気にしない?……”

  浅井一夫可不想让周德发老先生在这里“嘚啵”起来没完。他笑得眼睛都没了,说道:“原来是老前辈!……晚辈还有些公务,请老前辈随意,晚辈自当登门叩头。……”

  浅井一夫不想让周善邻的伪军待在这里碍事,他拉起周善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周桑,你送老人家回家,再让你的人负责庄子外围的警戒!……”

  “谢谢浅井太君!……”周善邻是从心里不愿意再待在这里,鬼子要是真的丧心病狂了,杀害乡亲们,自己劝是劝不了的,强行阻止那就等于造反,还真的为难了。周善邻顺水推舟,给浅井一夫敬了个礼后,让马友财集合队伍,赶紧搀着老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老先生临走还不忘了对浅井一夫天真的说道:“浅田さん,ごらんください丈夫薄面大切に,これらの同郷の人たち……”

  浅井一夫的肚皮都要气破了,但他还是强装笑脸,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躬身送走周老先生。他一转过身来,众人发现浅井一夫郎当个脸子,脸色比谁抢了他老婆还难看。众人预感到大难临头了,纷纷紧张起来,往一起靠了靠。

  浅井一夫急了,他怕夜长梦多,如果激起周善邻的伪军哗变,就得不偿失了。要快刀斩乱麻,以雷霆万钧的手段解决周庄的问题。就算找不到八路军那三万多斤公粮,他也想好了怎么向一木联队长交代。嘿嘿,不是还有周善邻这个“王八犊子”顶杠呢嘛。

  浅井一夫挥手叫过来鬼子小队长小野,“急头掰脸”的一通“什么什么嘶咪哒”,小野听得连连哈腰,一口一个“哈依!……”

  很快,两个鬼子架起俺三姑,拖到浅井一夫面前。浅井一夫强忍怒气,又是一顿“什么什么哇,什么什么哒。”接着,对那个鬼子翻译一摆手。

  战智湛讲到这里,贺智民似乎有点紧张,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听表弟继续讲下去。……

  那个鬼子翻译用一只小手指头抠了一下鼻孔,将‘鼻嘎吧’弹出去之后,对俺三姑温和地说道:“我说小娘们儿你可别‘赛脸’呀,还是‘立个整儿’的说了吧。你要说了,皇军有赏!保证你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啧!啧!啧!……管咋的,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正是花朵似的,死了多可惜了的!……我知道你是让八路‘忽悠’了,才走上邪路。……”

  俺三姑轻蔑地瞅了鬼子翻译一眼,嘲笑地说道:“你倒是叫俺说啥呀?……”

  鬼子翻译一听有门儿,急忙凑上前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就说一说粮食藏……”

  俺三姑瞅着鬼子翻译凑过来那张丑陋的脸,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唾沫,大骂道:“呸!……你个‘王八孙子揍地’!……粮食是俺藏的!你就死了心吧,不用想得到一粒粮食!……”

  鬼子翻译倒退了两步,恼羞成怒,伸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唾沫,端起“三八大盖儿”,挺着泛着阴冷青光的刺刀就要捅俺三姑。俺三姑不屑的一笑,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ちょっと待って!……”鬼子小队长小野制止了鬼子翻译。小野走到俺三姑面前,狼一样凶狠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俺三姑,“什么什么哇,什么什么哒”的吼叫了一通。

  一群鬼子立刻冲进人群,在一片哭嚎叫骂声中,拉出来十个老百姓。这十个老百姓男女老幼都有,被鬼子一顿枪托子打倒在地。

  鬼子翻译冷笑道:“咋样呀,战区长?……皇军宽大为怀,现在说还来得及。不然的话,嘿嘿……这些老百姓‘整个浪儿’可都是你‘祸害’死的!……”

  俺三姑犹豫了,为了那三万斤公粮,她自己可以毫不畏惧的去死。可是这些老百姓是无辜的呀,自己身为抗日政府的区长不能保护他们,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残杀,这……

  突然,周德发的儿子周善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大声说道:“战区长,你不能说!……咱们山东人生来就刚直不阿,头可断,血可流,绝不能帮着这帮……”

  “野郎!……”小野怒不可遏,拔出“王八盒子”,“呯”的一枪打在周德润的额头。周德润,这个生长在富庶之家的青年,自幼就接受“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等教育,为人谦和,生性懦弱。但是在关键的生死关头,却表现的那样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儿呀!……”随着乡亲们惊恐至极的尖叫声,周德发惨叫一声,向儿子的遗体扑去。但是随即就被一个鬼子一枪托子打晕在地。小野狰狞的把手中还冒着青烟的“王八盒子”一挥,十几个鬼子举起“三八大盖儿”,对着躺在地上的老弱妇孺一顿乱刺。顿时,惨叫连连,让人如同身临地狱。十位无辜的老百姓的鲜血染红了学校的操场。

  贺智民听战智湛讲到这里,目光如炬的双眼如欲喷出火来,一双蒜缸大小的拳头握得“咯吱吱”直响。……

  人们掩面呜咽着,既心伤亲人的不幸,又痛恨鬼子的残暴。俺三姑垂着头,紧闭双眼,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两个鬼子用力架住她,俺三姑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了。忽然,周德发悠悠醒来,他爬起身,面对亲人的鲜血,没有再哭嚎,反而平静的对乡亲们说道:“乡亲们吶,咱们这些亲人先走了!……人死为大,咱们跪拜跪拜他们,愿他们一路走好,早日托生,咱们这些老少爷们儿随后就来!……愿他们托生成八路军,早日杀回来,给咱们报仇!……”

  “野郎!……”小野又骂了一声,举枪就要打死周德发,却被浅井一夫制止了。

  “呜……八路军呀,快回来吧,给俺们报仇呀!……”人们嚎啕痛哭起来,随在周德发身后,纷纷跪倒在地,叩拜惨死的亲人。

  听战智湛讲到这里,贺智民再也忍不住了,他虎目含泪、虎躯微颤。……

  浅井一夫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既心惊,又有一丝害怕,更感到绝望。他心惊的是这些中国老百姓为什么这么悍不畏死,和自己朝鲜民族的气节何其相似。他害怕的是自己加入日本国籍,帮着日本人残杀中国人会有什么下场?他感到绝望的是他的感觉,中华民族是不可能战胜的!但是,浅井一夫随即把心一横,“咦哩哇啦”的又叫了一通。

  鬼子翻译又对俺三姑说道:“瞅见了没有?这些老百姓的死就是你造的孽!……你要是再不说,就把你扒的‘光腚啦差’的,看你往后还咋做人!……”

  眼见俺三姑倔强的一仰头,鬼子们疯狂地向她扑去,剥光了她的衣服。俺三姑全身绵软无力,无力挣扎,只能一任鬼子在她面前肆虐。她缺乏营养、干枯的黑黄柔发散乱地披到脸上,嘴里紧咬着一绺带血的长发。人们似乎停止了呼吸,两眼紧盯地面,看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俺三姑一挺胸,她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朝霞般的红晕,骄矜无畏的神彩。她竭尽全身的力气喊道:“父老乡亲们,抬起头来看着俺!……俺战三妮是你们的闺女,是你们的姐妹!……俺就是光着身子来的,现在光着身子走,没啥‘抹不开’的,别让鬼子看咱们的笑话!……老少爷们儿们,还记得俺教给你们的《国际歌》吗?……”

  接着,俺三姑用她那柔润又带些由于愤怒、伤病而沙哑的嗓音,唱出沉重、豪迈而又悲壮激昂的歌声:“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贺智民泪水长流,强壮的身躯剧烈的颤栗着。但他紧咬牙关,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的罪人……”人们就像平日站在操场上一样,眼望着土台子上打着拍子的俺三姑,唱起了劳苦大众自己的歌。唱歌的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浅井一夫气得脸都变了形,他见自己的部下有些惊慌不知所措,知道必须当机立断。他恼怒的一伸手,抽出了朝香宫亲王赐给他的军刀,猛然举起。随着一道雪亮的寒光,俺三姑惨叫了一声,歌声戛然而止。俺三姑的肚子被砍开了一条硕大的伤口,肠子立刻涌了出来,鲜红的热血喷了浅井一夫一身。俺三姑面对鬼子的屠刀,随即又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又把《国际歌》声送出喉咙:“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悲戚的《国际歌》声震荡着血红的齐鲁大地,群山发出凄怆的共鸣!俺三姑胸膛鲜红的热血,和悲壮的《国际歌》声一起向外迸发!乡亲们都惊呆了,他们忘记了悲泣,忘记了恐怖,忘记了唱歌。只是圆睁被仇恨的火焰烧炙的通红的眼,怒视着残暴的鬼子。

  小野走上前来,用军刀挑起俺三姑还在不断蠕动的肠子,拽了出来。两个日本兵拼尽全力架住浑身颤抖的俺三姑,防止她跌倒。小野找到了俺三姑的子宫,一刀切了下来,狞笑着对身后的两个鬼子兵说道:“戸は,彼女の头の上を彼女はどう歌う!……”

  两个鬼子兵毫无人性的狂笑起来,他们把俺三姑的子宫用力套在俺三姑的头上……

  贺智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下跪倒,匍匐在地,号啕痛哭起来:“娘啊……娘!……你死的太惨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就在这一瞬间,战智湛仿佛听见了全世界崩溃的声音。他慌了,急忙抢上前去跪在表哥对面,扶住表哥的胳膊,泣不成声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哥!……哥!……哥!……”

  贺智民似乎没有听到战智湛的话,就像他母亲那样高昂着不屈的头颅,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国际歌》:“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贺副司令,你怎么了!……”贺智民的警卫员小李子猛然听到自己的首长如狼嚎似鬼泣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和几个干部战士冲进了贺智民的办公室。

  贺智民知道自己失态了,一个老侦察兵的心理素质怎么会这样脆弱?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儿,你们出去!……”

  小李子和几个干部战士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同样是泪流满面的战智湛,不知道这个吊兵是怎么把首长惹成这样?但是,首长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他们只好满脸问号的离去。

  战智湛把表哥扶到椅子上坐下,十分关切的望着表哥。只见他眼睛紧闭着,牙齿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许久,贺智民这才睁开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般幽幽地说道:“娘啊!……理想的实现有两种方式,一是我实现了理想,二是理想通过我得以实现。……您老人家为了实现‘英特纳雄耐尔’的理想,牺牲得这么英勇。儿子指定不给您老人家丢脸,您老人家未竟的理想还有儿子,还有孙子!……”

  忽然,贺智民又像是回到了现实中,对表弟说道:“哦……兄弟,你接着讲!……”

  “俺……还讲?……”战智湛有些为难,但看到了表哥坚定的表情,只好继续讲下去。

  “老少爷们儿们,反正没好了,跟小鬼拼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猛然高呼了一声。

  “给战区长报仇!……”乡亲们“呼喇”一下站了起来,冲向鬼子的枪口!

  “機銃射撃!……”浅井一夫的指挥刀一挥,怪叫了一声。土台子上的“野鸡脖子”立刻吐出了噬人的火舌。……

  讲到这里,战智湛已经是热泪盈眶了。贺智民还是冷静不下来,颤声问道:“这么多无辜的老百姓都……都死了?……”

  战智湛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是的!……连俺三姑和三个区小队战士在内,‘拢共’一百七十九口人命呀!这就是‘高丽棒子’欠下的血债!……他们屠杀了无辜的老百姓,还纵火焚烧尸体,毁尸灭迹……”

  贺智民擦了一把眼泪,有些哽咽的问道:“这帮十恶不赦的家伙灭绝人性,也太残忍了!那……那罪恶……罪恶滔天的‘浅井中队’后来咋样了?……”

  战智湛冷笑了一声说道:“嘿嘿……‘周庄惨案’把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许司令彻底激怒了。……小日本鬼子对胶东的扫荡结束之后,‘浅井中队’‘扬了二正’的跟没事儿人似的,还准备去烟台乘船回辽东呢。……许司令接到情报后,调动了四、五个团的主力部队对‘浅井中队’围追堵截,严令不得放‘浅井中队’回辽东。哪个部队放跑了‘浅井中队’一个人,军政主官提头来见!嘿嘿……许司令下了这么严厉的命令,‘浅井中队’还能往哪儿跑?……要说也该着,小日本鬼子对胶东根据地四十天的扫荡虽然结束了,可是参战的小鬼子内田银之助少将的独立混成第五旅团主力,柳川悌中将的第五十九师团一部,奥村半二少将的独立混成第六旅团一部,林芳太郎少将的独立混成第七旅团一部都还没返回驻地呢。‘浅井中队’要是一门心思回辽东,咱八路军还真拦不住他。……偏偏土桥次郎中将那个老鬼子,嫌这次扫荡没达到消灭咱胶东八路军主力的目的,要趁这机会把咱八路军主力引出来,一举消灭,就让‘浅井中队’在牟平那一拉溜转悠。嘿嘿……看出来了,‘二鬼子’就是‘二鬼子’,咋的也变不成亲儿子。……不是有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的老话嘛,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也不知道‘浅井中队’的‘点儿’咋那么‘背’,偏偏在刚刚发生惨案的马石山和俺三姑父的十六团二营遭遇了。……自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战士们一听对面就是在周庄屠村的鬼子‘浅井中队’,眼睛都红了。还没等‘浅井中队’把队伍摆开,就端着刺刀,挥着大片儿刀嗷嗷叫着冲上去了。‘浅井中队’虽然是一个一百八十人的标准日军中队,光歪把子就有九挺。可是,‘一人拼命,百夫难挡,万人必死,横行天下!’……二营那是三四百号人拼命呀,尽管也伤亡惨重,可不到一顿饭功夫就把‘浅井中队’打怂了。剩下二十几个‘高丽棒子’想投降,嘿嘿……就算俺三姑父‘这前儿’想讲政策,可三个连长都杀红眼了,领着头冲上去,大刀片子‘嘁哩喀嚓’一顿乱剁,全部了账!……”

  “痛快!……”战智湛口若悬河的讲到这里,贺智民忍不住大声叫好。接着,又咬牙切齿的问道:“那个罪魁祸首浅井一夫呢?……”

  战智湛回答道:“浅井一夫?嘿嘿……他在肉搏中被俺三姑父仝镇山砍了狗头!……”

  “哦……后来呢?……”亲生母亲的仇是由亲生父亲亲手所报,贺智民没什么遗憾了。

  战智湛没有去想表哥什么时候和自己听故事一个习惯了,而是双眼无神的望着表哥,说道:“后来?……后来周德芳老人感觉愧对惨死的一百七十九位乡亲,悬梁自尽了!……”

  “啊?……”贺智民对周德芳老人这种悲惨的结局,似乎心理准备不足,他惊呼了一声问道:“那……那个周……周善邻呢?……‘浅井中队’没漏网的?……”

  战智湛望了一眼表哥后说道:“周善邻?……说起周善邻来,有点复杂。浅井一夫上一木正雄那个老鬼子那旮沓告了周善邻一状,说他破坏了搜剿八路军公粮的计划,还准备哗变。……一木正雄那个老鬼子勃然大怒,先缴了周善邻留在牟平县县城看家的伪军八连的枪,把一百多号人都送到日本岛做苦力去了。……幸亏八连有一个伪军跑了出来,找到了周善邻报告了这个消息。周善邻不敢回牟平县县城,正犹豫着呢,一木正雄老鬼子派出来找他的一个中队的鬼子找到了他,一个冲锋就把周善邻的两个连打‘哗啦’了。……周善邻带着十几个人逃了出来,给许世友许司令写信,想投八路。可许司令不允许,并命令抓捕周善邻交掖县人民公审。……周善邻的‘点儿’也不知道咋那么‘背’,国民党的军统因为‘周庄惨案’,把周善邻列为‘锄奸’的对象,满世界的抓他。阴差阳错的是周善邻让俺爹给逮着了,捅了他一百七十九刀,说是给周庄惨死的一百七十九位乡亲们报仇!……听说‘浅井中队’有一个人漏网,这个人就是那个鬼子翻译,他的朝鲜名字叫朴英植……”

  “报告!……”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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