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一笔戏千折(蓝曦臣bg)全文完结阅读

　　
　　不偏不倚，聂怀桑是弱冠之年继任的家主之位。
　　
　　他于举族沉缅中被推着上台接下了兽亓令，成为了清河聂氏第十七任家主。
　　
　　当时未满六岁的聂清璘，就那样穿着孝服站在下首，还是很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看着上座的自己。
　　
　　可能从那时开始，他们之间便横亘着一道名为责任的墙枷吧。
　　
　　聂家先祖是屠户出身，礼仪传诣方面，自然是比不得其他三大世家的，而聂怀桑更是表情懵懵然，送过印信，一位族中德高望重的耆老转过身，看看下首跪着的聂清璘，再看看接过印信一动不动犹如鹌鹑般的聂怀桑，终是叹了一口气。
　　
　　他大哥生前因不愿续弦一事与长老们诸般争执，可聂明玦的性子，又如何能劝得动，更何况这本就是嫡系的家务事，本不该出动一众族老说教，只是一宗之主正值青年热血之际，膝下却只有个天资修为皆不如人意的幼女，却说什么都不肯另娶仙门贵女，再生个可以继承衣钵的儿子出来……更何况族中鲜少有人知道的，他那亡妻无法公之于众的身世。
　　
　　大哥曾许多次在他面前刻意言及让阿璘做名正言顺的聂家下一任宗主，可聂怀桑知道，聂明玦这样是在对着自己暗暗较量使激将法，之前的聂明玦已经太多次对着自己恨铁不成钢，而阿璘的天资也就略胜过彼时同岁刚刚启蒙的自己……自然不能以入刀道为上。自从温苒殉城，他的大哥仿佛还是那般稳重挺拔，但聂怀桑知道，一切都不同了，聂明玦不会再娶，射日之征时那般不要命地领兵阵前，则是想让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富贵闲人认清如今的形势，清河不净世，如今是需要他来撑起的。
　　
　　他那段时间，也曾扛起多年不曾再谋过面，已然封尘的佩刀，也曾照葫芦画瓢地教起小阿璘曾经那些在云深不知处蓝老先生课上那些他至今也觉得无味苦闷之极的课业。
　　
　　可在聂明玦爆体而亡的那一刻，一切又都不同了。
　　
　　……
　　
　　所以，行至如今孑孓茕立无人可顾的地步，他真不知该怪毒杀大哥的金光瑶，或是将他与聂清璘逼迫得退无可退的蓝曦臣，还是那个铁石心肠机关算尽不惜舍弃至亲的自己。
　　
　　今日在云深不知处的清谈会上，他看到了与蓝忘机与魏无羡坐在一起的蓝敐。
　　
　　他才三岁多一点，长得竟令聂怀桑这个亲叔祖觉不出是哪里像他的母亲，聂清璘小时候眉眼柔柔的，带着一股清秀的娇憨之气，却又能看出明显的骄傲执拗，而蓝敐眉目清朗俊秀一派温煦，则十分肖象他的那位宗主父亲。
　　
　　曾几何时，仿佛就是昨天，聂清璘也是这般年纪，聂明玦还在，她却不太怎么敢对着聂明玦说话，怯生生的，她那个时候很是喜欢金光瑶，彼时尚是庶子身份的金光瑶也待她的确不错，拨浪鼓竹蜻蜓哄着，禾果子樱桃煎送着，可当真是比他这个正牌叔父阔气有耐心太多，甚至他记得有次他调侃金光瑶一处理事务就忙得没落脚，之后哪有姑娘愿嫁这么个拼命三郎，聂清璘还童言无忌抱住金光瑶大腿，凶巴巴地对自己道三叔那么温柔那么好，她愿意嫁给三叔做新娘子。
　　
　　自己当时还和蓝曦臣都被这话给逗笑了，但茶楼新来的说书先生要讲东瀛来的新折子《神女赋》，他便赶着时间溜出了金麟台，将教育"春心"萌动的女娃娃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蓝曦臣。
　　
　　聂清璘在聂明玦死后，只在不净世待了一年不到的时间。
　　
　　因为他这个无能的叔父，上位一年，清河鸡飞狗跳底下的家臣人仰马翻不说，就连聂氏宗老们都捶胸顿足叹气连篇，自己一问三不知的名号便就此在仙门百家中打响，可那时的他早已无心这些和教养清璘了，在那怯懦滑稽的丑态后，他正在愈挫愈勇地笨拙探查聂明玦惨死的真相。
　　
　　聂长陌这个很有出息的后辈，大概就是那时在清璘心中深深扎入一根刺。
　　
　　当时聂明玦实在拗不过族老，只好退步应允将他已出三服于射日之征阵亡的远方堂弟的庶子收为宗子，从清字，日后不论嫡系谁继位，这天资聪颖的下奴之子总是会好好辅佐与其已有宗亲的下一任家主的。
　　
　　聂清璘在一年孝期中，在自己不得已的疏忽下，早已被这位代她为聂明玦灵椁摔碗的族兄，挤兑得在不净世没有立足的地方，聂清琛大她五岁，可当时也是个争强好胜颇为偏激的少年，他当时不知道孩子堆里的很多事，但也明里暗里感到这位因聂氏需要仰赖自己而一朝得势的家臣，没少给在外人眼里性格冷僻从不吃他那一套的聂清璘使绊子，而且绝对不只是一串摔碎在地的糖葫芦或是聂清璘不慎失足落水这么简单。
　　
　　聂清璘一开始从未对自己说过这些，还是从云泽镇刚回来的姬莘气冲冲打了聂清琛一顿，揪着自己的领子警告自己就算是烂泥也不必这么躲着墙，真是窝囊到了极点，他当时被吓得呆呆的，愣是一句话没有反驳出。
　　
　　后来云深不知处为含光君募择亲传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他当时本是还对聂明玦于金麟台上的事不甚清明，只是姬莘不但成天到晚得云梦清河两头跑还得去顾着那些第一批练出的傀儡，自己更是分身乏术，也怕聂清璘跟自己待的久了，会察觉到一些端倪，想起大哥之前也是想让她习文修一道，便硬下心肠，将此事询问了聂清璘。
　　
　　他本以为聂清璘起码得有些不情愿或是手足无措，可当时的她只是敛去眼底的光亮，不再看他垂下的衣摆，晦涩地应了声无比坚定的"好"。
　　
　　可当真比聂明玦将他绑去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有骨气多了。
　　
　　直到他将她亲手牵进云深不知处，形式地陪她留下几天熟悉环境，临走前，不及他腰间的小姑娘穿着一席云纹披风站在码头上，冲他甜甜地笑着，开口聂怀桑却只闻苦涩:
　　
　　"不管能不能成为名士含光君的学生，我都会好好习修，绝不丢清河的人，等以后我回到不净世，一定好好辅佐你，不让那些族中的人，再对你指手画脚。"
　　
　　聂怀桑想，也就耽搁聂清璘这几年，之后他一定好好偿还。
　　
　　……可他如今大概是一辈子都还不完自己亏欠聂清璘的了吧。
　　
　　也怕是早就失去了偿还的资格。
　　
　　"怀桑，如今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般地步，你我都无第二条路可走，不仅为了你我两族的声誉……我想你也知道，你我两族的长辈，私底下也一直有商榷联姻的事宜，毕竟如今兰陵金氏一家独大，瞭望台遍布各地，很多家族，都畏惧之后会又是一个温王盛世，只能用此法联盟以求自保，而四大家族中，蓝聂以姻亲结盟，也是无可奈何的上策。"
　　
　　"我会对阿璘一如既往好好待她，你也知道的，若她跟你回到不净世，将会面对着什么，何况出了如今这件事。"
　　
　　抵不住族中的压力，和急于在云深不知处安插得力的眼线，聂怀桑在蓝启仁携蓝曦臣求亲的第二天，便签拟好了蓝氏准备的庚帖开始着手置办嫁妆了。
　　
　　"姬姐姐，嫁便嫁吧，你那副表情好像我嫁过去的是龙潭虎穴一样，况且你也是陪着我一起去的，要不要这么看着我啊"
　　
　　"可…可你嫁的是……大你那么多的人……还是你名义上的叔父啊……"
　　
　　"呵呵，人都得有过这么一遭啊，嫁给谁不是嫁，再说我在云深这么多年都是蓝家叔叔细心关照我的，就算现在我要一段时间占着他寒室的地界，想来也不会太在意的，这若是跟个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才瞎子摸黑呢，我觉得……我和蓝涣叔叔一定能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的，他也知道我的难处的，不会觉得如今的关系有多么不堪，他一向都对我最宽容不过的。"
　　
　　聂怀桑在阁外听见这些话，终是收回了刚要敲门的的手，手中上好的竹骨折扇被他握得吱吱作响。
　　
　　魏无羡归世，蓝曦臣寻有孕出逃的聂清璘到了清河，想与他做个名副其实的交易。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早便知道蓝曦臣的心思，应该早料到有今天这一幕的。
　　
　　他远道而来，说的话却十分言简意赅。
　　
　　助他布完这局即将因为夷陵老祖这个异数而要废掉的棋，一切尘埃落定后，不将聂清璘带回清河便可，没有聂氏宗族的玺印，和离书也是生不了效用的。
　　
　　让你义兄的女儿这么快怀上你的孩子。
　　
　　蓝曦臣，你可真是我大哥所认识的那个谦谦君子啊。
　　
　　不动用一兵一卒，控制了他多年以来在此刻显得十分可笑的布局，毁了聂清璘对以后离开云深不知处之外生活所向往的一切。
　　
　　金光瑶死后，聂怀桑又去了云深不知处举行封棺大典，当时聂清璘已经被知晓真相的蓝曦臣关在寒室近三个月。
　　
　　她那天拼着毕生因损耗而所剩不多的灵力，打开了寒室外的禁制，只为去见聂怀桑一面，却没察觉到这是蓝曦臣故意而为之。
　　
　　"宗主，你真的不去看一眼阿璘么…她如今……"
　　
　　"清琛，我知道你也很想她，但她如今已经是蓝家的人了，毕竟是她结交奸邪在先，又背叛了泽芜君，蓝家的事，我们插不得手的，此事不必再提。"
　　
　　"可……"
　　
　　"是啊…你们聂家……不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么。"
　　
　　"……阿璘!你这都快要临盆了怎么还出来了……你的侍婢呢，也不跟着你"
　　
　　聂清琛诧异地看向不远处面色苍白纤弱的女子，竟有些认不出这是昔日意气风发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聂家大小姐，但他看着聂怀桑的无动于衷，还是很快靠近虚扶着她的臂膀。
　　
　　"不必再提……好一个不必再提……聂怀桑……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蓝夫人，你现如今即将生产……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聂怀桑转过头，于胸前启开折扇，言辞冷淡。
　　
　　"……我原来……只做了你一颗……纵横捭阖的弃子!一个你与蓝曦臣交易，可以随便割舍掉的筹码……如今蓝曦臣认定……"
　　
　　"阿璘…宗主不……"
　　
　　"他认定我要杀了我和他的孽种……所以……你这个墙头草怕被牵连……就连见我一面……你都不愿意了是么"
　　
　　"姬莘推开我，是怕我受她的牵连……而你推开为你机关算尽的我……是怕受我的牵连……呵，是么，小叔。"
　　
　　聂清璘笑得难掩伤心，眼底的那些不堪回想的痛苦与自嘲，悉数洒出眼眶。
　　
　　"阿璘，你……你下红了!…阿璘!你别吓我!宗主，快去叫人叫族医啊!我先将阿璘抱回寒室!"
　　
　　……
　　
　　"聂…怀…桑……我不再是……你，的，亲，人……呵。"
　　
　　聂怀桑在被稳婆遣走的前一刻，这句喘息不停的虚言如幻听般地一直重复在他的耳畔。
　　
　　敐，陶陶貌，喜而动也。
　　
　　他能做的，只是将祝愿悉数交付给蓝家这个命苦早产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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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清璘为包庇地火妖女判出仙门的事，聂怀桑听说后觉得意料之中。
　　
　　姬莘与云梦的恩怨迟早了解，而他太了解聂清璘，就算因为姬莘她的母亲间接死于温氏的手下，她还是依旧放不下与姬莘十多年的相伴之谊，姬莘对她来说如姐如母，自己也已不是她的亲人，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让她流血拼命冲锋陷阵与全世界为敌的人了。
　　
　　"聂怀桑，你当真没让我错看了你，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跟蓝曦臣一样，适合极了做宗主这个位置。"
　　
　　最后一次见聂清璘，她在他背后的邻桌压低声音道，语气里尽是冰冷入骨的讽刺。
　　
　　"阿璘，回家吧，有你夫君在，蓝家会看在你生下阿敐的份上……"
　　
　　"家哪里是家我的家……早在我父亲死后，便被毁了。"
　　
　　斗笠下的聂清璘入神地盯着手上的茶杯，面无表情，但聂怀桑只觉一阵锥心之痛。
　　
　　"姬莘要带我走，带我过正常女孩子的生活……给我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家……可拜你们四大家族所赐……这些……都不能实现了……你们要她死，要她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为那些人偿命……我偏让她活，只有她活着，我才能感觉到，我的血也是热的，我也可以保护别人……我也可以真正地，做一回我自己……不是聂大小姐……不是蓝夫人……"
　　
　　"那蓝曦臣呢…你这样义无反顾，有想过他和阿敐么"
　　
　　聂清璘执起扶岫离开，只反手掷下一吊钱于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聂清璘雪中自刎于通天桥的时候，他不在。
　　
　　人人皆言蓝夫人受邪祟妖女蛊惑失了心智有了磨镜之癖，抛夫弃子走上邪魔外道，自刎后脱力坠入冰河，因手力不足未能伤中要害而被蓝宗主用尽稀世良药舍弃半生灵力温养而吊住了性命。
　　
　　只有聂清琛知道，聂怀桑曾经在聂清璘病榻前如何言辞阴狠地威胁过蓝曦臣要让他带聂清璘回不净世，不然就只能十分抱歉地兵戎相见两族再也不得安宁。
　　
　　可没等蓝曦臣松口，聂清璘便终是醒了来。
　　
　　醒来第一句话，道
　　
　　"曦臣叔叔，不净世是哪他……是谁"
　　
　　聂怀桑曾做过一个梦。
　　
　　他将不净世门前抱头哭泣的小阿璘领回家中，陪她一起做竹蜻蜓，阿璘意志坚决想要去云深不知处求学时，他笑着抚了抚阿璘娇小的鼻梁，道:
　　
　　"那个地方小叔曾经去过……可无趣了，还没有竹蜻蜓和大木马……你要是想学文修之道呢亲……小叔另给你找个脾气好的先生来不净世教，保证压你族兄一头……"
　　
　　蓝聂教育小剧场:
　　
　　"阿璘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嫁给三叔啊……"
　　
　　"唔……三叔很温柔……会给阿璘买许多的好吃的……对阿璘最好了(><)还会陪阿璘骑大马。"
　　
　　"那……这些……除了骑大马……曦臣叔叔也陪你做过啊，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曦臣叔叔么还有你的小叔，他也对你很好啊(*╰╯`)"
　　
　　"都喜欢啊，喜欢你你给阿璘吹曲子!西城哥哥!"
　　
　　"……"
　　
　　"……是叔叔，你该叫我什么"
　　
　　"噢!西城……哥哥!"
　　
　　"……那既然是……就该好好教育你了，三叔是你的长辈，你不能够嫁给他噢。"
　　
　　"那应该嫁给谁呢(。)"
　　
　　"应该嫁给真心对阿璘好的……哥哥（＾ｖ＾）"
　　
　　蓝大这里表现确实很欠打，之后会出番外来为他洗白从另一个视角讲述
　　
　　开学将近二十天，这是第三次更新……今天写完老师本来安排的投稿又被加了个1000的征文也是很悲催……但我还是先更了这篇叭，毕竟咕了某人这么多天就这样，我先睡了，五点起来写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