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针锋相对全章节阅读
第七章 针锋相对全章节阅读

字数: 2611更新时间: 2020-05-09

		

			楚凌洲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
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牵着马的,戴着花的,推着板车吆喝来吆喝去的,吵着闹着要买糖人儿吃的。不远处有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水上船夫撑杆而过,船中上京赶考的书生摇头晃脑的作诗——是一幅人间烟火盛世太平的画卷。
对面是间茶馆,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不知道又在讲什么陈年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周围几张桌子上茶客只顾着大声谈笑,只有几个浓眉大胡子的异域人听得仔细。
大梁国力如今强盛,东定高丽,北震西夏,邻国纷纷俯首称臣。大梁天子三十岁生辰,各国自是要派出使团送上贺礼,因此这两天来京的异域人也格外的多。
楚凌洲笑笑,转过身。雅间里只一张方木桌,沈尚言已经挑了一把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了。
掌柜托着木托盘进来,将一只紫砂壶并两个紫砂杯放到了桌子上,又将店里的菜单递给楚凌洲。楚凌洲扫了两眼:“这个,这个,这个不要。”
他把菜单递回去:“其他各来一份。”
掌柜应了一声,刚准备拿走菜单,菜单就被人伸手摁住了。
楚凌洲挑了挑眉,笑道:“是本王考虑不周,将军还没看过菜单,我就自顾自点完了。”
沈尚言没接他的话,皱眉道:“我们只有两个人,点这么多菜,如何吃的完?”
“吃不吃得完,与我又有何干?”楚凌洲捞过紫砂壶,往杯里注满了茶水。
他端起茶杯细抿了一口,故作讶异道:“莫非,将军是心疼粮食了?”
沈尚言沉着脸没说话。
“将军品性高洁,本王望尘莫及。”楚凌洲把玩着紫砂杯,抬起头淡淡道,“可将军要记住,本王不是你,将军连这也受不了,又怎么看得惯风月楼里,‘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呢?”
他手腕一动,生生将菜单一寸一寸从沈尚言手指下抽了出来:“掌柜的,上菜。”
沈尚言将佩剑重重放在桌子上,侧过身闭上了眼。
楚凌洲一勾唇,提着茶壶自斟自饮。
他自然能感受到沈尚言对自己的厌恶,却不知道这厌恶之情从何而来。毕竟京城多的是高门大户,也多的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他怎么偏偏就针对自己?
更何况他总隐隐觉得,沈尚言像是抱有楚凌洲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的幻想。因此,一旦他做出什么符合纨绔子弟形象的行径,那人便会怒其不争,憋着一腔愤懑之气无处发泄。
楚凌洲搜肠刮肚地思考了一阵,也没想出他究竟和沈尚言有过什么渊源和纠葛。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注定要成为沈尚言所最不能忍受不屑一顾的那种人。
楚凌洲抿了一口茶,眼里的笑意淡了。
店小二很快送上点心,桂花莲藕糯米糕,茯苓夹饼荷花酥,盘盘碗碗摆满了一桌。楚凌洲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争执,挽袖亲手盛了碗酒酿圆子端到沈尚言面前,笑道:“尝尝,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厨,但这手艺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沈尚言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看着我做什么?”楚凌洲俯下身,和沈尚言凑得极近。他这才发现沈尚言的眼瞳也是冷淡的灰色,隐隐约约倒映着人影。睫毛倒是很长,眨眼睛的时候扑闪扑闪的,像根羽毛在人心尖上轻轻地挠。
长眉淡瞳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浅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嘴角微微向下,像是从来没有笑过。分明是天生的一副好皮囊,却硬让他折腾成了张刚死了老婆的丧气脸。
楚凌洲轻声道:“将军这么看着我,莫非是想让我喂你?”
沈尚言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连人带椅子往后哐当瞬移了一大步,避开楚凌洲的目光:“燕王殿下……请自重。”
“对不住。”楚凌洲没什么诚意地道歉,“本王浪荡惯了,还请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从茶厅出来,天色还早,于是楚凌洲拉着沈尚言看戏听书,从鼓励街逛到鸡鸣寺,还装模作样地在佛前插了三炷高香,以祈求早日查出真相。
鸡鸣寺也能求姻缘,后院有颗巨大的三生树,树枝才新抽芽,碧绿喜人。枝头上系满了红绸带,上百上千根红丝带在风中来回晃荡,像是将人间的万丈红尘都系在了这短短一段绸缎上。
楚凌洲脚步略一停,给他们带路的老和尚注意到了,笑呵呵道:“王爷可是也想求个姻缘?”
“大师玩笑了。”楚凌洲看了一眼三生树,语气轻佻,“这京城里想嫁给本王的人,难道还少么?”
“可王爷至今仍孤身一人。”老和尚两鬓斑白,捻了捻胡须,叹道,“阿弥陀佛,罢了,王爷是不相信这些的人,今日是我多话了。”
他们穿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树影婆娑地落在楚凌洲精致的眉眼上。沈尚言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入夜,他们终于站在了风月楼的门口。
风月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座园子。大门上挂着“风月楼”三字牌匾,进了门是汪荷花池。池上架着九曲木栈桥,桥上点着数百支龙凤呈祥的红烛,在夜色中描摹出一座桥的轮廓。
池里荷花还没开,宽大的叶片却已经长了出来,被细嫩的茎支撑着,在风中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园子不大,但盛在设计精巧。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如此多的元素集中在一方小小的园子里,却不会使人感到压抑狭小,反而更添几分赏玩的风味。园子的后方正好是连绵的群山,造园借景,又增添了风月楼的气魄和景致。
沈尚言走上桥,才发现桥上还铺了一尺厚的红色软毯。
楚凌洲解释道:“风月楼同别处不同,来这的大多是自诩风流附庸风雅的富家公子哥,因此最看重这些形式。”
他指指蜡烛:“这里的蜡烛与红毯每晚都需更换。点燃百支红烛,铺设十米红毯,让来客感觉不像是进了青楼,倒像是准备入洞房,见见自己新娶的美娇娘。”
沈尚言冷冷道:“穷奢极欲,***无度。”
楚凌洲摇着扇子笑了,领着沈尚言继续往前走。木栈桥一端连着水榭,一端通向一座三层小楼。水榭里摆着矮桌和木琴,玉石串成的珠帘从门楣上垂下来,叫人看不分明。
鸨母站在小楼下,恭敬道:“将军,王爷。”
“今日又要来叨扰了。”楚凌洲走上前去,笑道,“皇上命我们前来风月楼,找一个叫风月楼主的人。”
鸨母表情不动,黑色的眼睛像是古井里无波的死水。她低头躬身道:“楼主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随我来。”
她推开木门,偌大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一身白衣的姑娘跪坐在灯旁,纤细的十指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泠泠,她抬起头,朝着来客一笑。
那笑容很淡,像滴墨于宣纸上,于是浅淡的墨迹一点一点顺着纸张的纹路荡漾开来。
沈尚言一瞬间连呼吸都乱了,楚凌洲习以为常地招呼道:“秦姑娘。”
“王爷。”姑娘手指未停,琴声忽然变了个调,像是风吹竹林雨打芭蕉,清脆悠然,又最是寂寥。
沈尚言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两眼。楚凌洲眯了眯眼,笑道:“将军若是喜欢,大可替秦姑娘赎了身,小轿一抬,定又是一段风流佳话。”
沈尚言没理他,跟着鸨母往楼上走。
二楼是几间雅阁,走廊的尽头摆放着铜香炉,内燃熏香。雅阁的门上蒙着棉麻白布,仅以寥寥几笔绘上了梅兰竹菊。屋内的人影投在素净的白布上,身段娇柔,身姿曼妙,手腕上套着数个手环,随着屋内人的动作叮当作响。
安装APP,阅读更方便! 立即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