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点绛唇完结版在线阅读全文
第19章 点绛唇完结版在线阅读全文

字数: 5548更新时间: 2020-03-19

他头戴描金乌纱冠,身穿一件鸦青色曳撒,手中照旧盘缠着一串光磨圆润的佳楠珠子。从众人中间顾自穿过,王延跟着又笑嘻嘻的道:“厂公拨冗前来,令下官颇为意外。”

“今日无事,正好来看看。”

他进入雅间,随行的番子肃立在了门口,他神情淡漠的扫视一番,问:“嗯?顺德府台没来么?”

王延扯着嘴角笑了笑,“回厂公,杜大人之子冒犯璇玑郡主,连带着他也无颜面见厂公,所以不曾前来。”

秦无生入上座,身边的官员立马紧张起来,他顿了顿,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王延见他落座,连忙将眠粉阁的妈妈招呼过来,说要再挑拣几个当红的头牌进来。

这妈妈心知王大人对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子极为殷勤,自己也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出去。没过多久就又有一队乐妓进来,各个貌美如花不落俗套。

另一边的行辕里,殷扶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背后的伤口被重新上药包扎过,她趴在床榻上,悦意守在一边。

“郡主,天色不早了,您早点安歇吧。”

殷扶雪下巴抵在手背上,她的目色寂寂,心乱如麻。

“我睡不着!”

悦意再劝:“那您就闭上眼睛,好生躺着,过不了一会就能睡着了。”

殷扶雪懒得听她唠叨,忽然想起那个落寞的背影,问:“秦无生呢?”

悦意想了想回道:“秦大人方才出去了,我听吴千户说今晚直隶总督王大人设宴请他去眠粉阁听曲儿。”

殷扶雪心中诧异:“他不是从来都不爱进那种声色犬马的风月场么?”

悦意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晓得。”

殷扶雪躺在床上思忖片刻,心中反复回想着方才两人独处时的场景,恼羞成怒过后渐渐冷静下来,她大胆的猜想,难不成秦无生今日骤然冒犯是因为喜欢她?此念一出,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被一个太监所喜欢,殷扶雪觉得这种感觉算是一种莫名的有趣。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起这样的念头呢?

殷扶雪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总之她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太监动心,任他那副皮相有多么动人,在殷扶雪眼里,父王的大业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后来一连在顺德府待了两三天,刘渑的医术很好,再兼将养得当,殷扶雪背后的伤势已然逐渐痊愈。

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她不想见到秦无生,自然是能躲就躲。可躲得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眼看她伤势痊愈,宝船也到了启程的日子。

见没办法再躲了,她只能暗暗的下了决定,既然她已察觉到了秦无生那不可言说的心思,自然也有了用武之地。她决定再搏一搏,将秦无生彻底化为己用。

早早的将衣衫头饰都穿戴好,殷扶雪走到庭院里透气。将自己困在房间里多日也难行事,她回身坐在回廊里望了望四方的天际,不禁叹了口气。

她已下定了决心,如果父王得知她竟以自身去笼络秦无生,大约会暴跳如雷吧?

殷扶雪自嘲的笑了笑,她这辈子没有一时一刻是为自己而活,如果想要私心一回,那也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微臣给郡主请安。”

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殷扶雪连忙起身,见到秦无生时,他穿着银白色的曳撒,眉眼沉沉,探不清喜怒。

她露出莞尔一笑来,“哦,是厂臣啊?我听说今天宝船就要启程了,特地出来透透气。”

秦无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对自己展露笑颜,一时间有些惶恐。对于那日的冒犯,她难道已经不生气了么?

“郡主近来将养的如何?身体可还爽利?若有不适,臣再推迟两日也无妨。”

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关怀她,在她闭门不出的这几天里秦无生的心悬悬落落,眼下重新面对殷扶雪的莞尔笑容,秦无生下意识的想要呵护。

“多谢厂臣挂念,眼下我已无碍。”

得知宝船起锚,直隶总督王延当即就领着大小官员纷纷齐至鹤口渡。殷扶雪不愿在风口站着,就领着悦意先行上船。

打发完那些惹人烦厌的官员以后,秦无生登上了宝船。谭必安等人随行在他身后,只听他问:“前阵子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谭必安想起秦无生下令要重查畅音阁遇刺一案,随即回道:“禀督主,属下已让人去查了,想来不多时就会有消息传回。”

秦无生嗯了一声,没有再言语。那日在船上,殷扶雪送给他的那枚丹鹤香袋仍旧贴身在里衣中戴着,从不肯示人。

一想起那个笑面如花的殷扶雪,他心里就开始翻涌起来。按捺住心绪,秦无生顺着船舱里的甬道进去,路过殷扶雪门前时脚步下意识的顿了顿。

房内似乎传来了她说话的声音,秦无生瞥了一眼身边的谭必安,谭必安当即就回过神,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而秦无生,他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郡主,您这茶不思饭不想到底是怎么了!”

“悦意…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您身子才见好,奴婢怎么可能不管您!郡主,您好歹吃一点,过会子这香鸽豆腐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悦意无法,只得敛了声音,哄着问道:“那您说,您究竟怎么了?难不成要成仙么!”

殷扶雪看了看她,思忖再三,到底还是附在悦意的耳畔,说出了那句令人惊骇不已的话。

“我喜欢上了秦无生。”

“什么?!”悦意闻言大惊,她连忙扯着殷扶雪的袖襟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您说什么?您喜欢上了秦无生?”

这话落进门外人的耳朵里,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令他惊愕不已。

“郡主!您莫不是吃错了药吧!他秦无生可是个太监!您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您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他一个太监啊!”

门吱吱呀呀的被推开了,门外站着的人面色苍白,眉眼间神色惨然。他就那么木木的看着坐在那里的殷扶雪,口中发出的声音低微:“你…你说什么?”

殷扶雪与他的目光两两相对,平静中掺着复杂。秦无生的声音颤抖,一颗心咚咚的跳动着,几乎要迸裂开来。

只见她推开悦意的阻拦,朝门口的人走过去,步履从容,面色淡淡。

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听到什么了?”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攥着,似乎害怕她下一秒会变卦。他踌躇着,唇齿间跳跃的那两个字眼看着就要呼之欲出,却在一瞬间又咽了回去。

这是他的本能…即便他先前那样冲动,也不曾轻易的说出这两个字。

秦无生的内心苦涩无比,他无法面对她说出喜欢二字,甚至夜深无人时偶然想起这两个字,都觉得……自惭形秽……

他,毕竟是个太监。

面对着殷扶雪那双满含真挚的眼睛,向来飞扬跋扈睥睨百官的秦无生,此时却退缩了。

他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无比可悲。不过一个卑贱的太监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去谈喜欢?

他悔恨那天夜里的大胆妄为,他不该去招惹眼前这个少女。

她只有十七岁,是如此的年轻,甚至不懂情爱为何物,单凭着一股横冲直撞的热忱难道就能抵消他卑贱的身份么?

终有一天,她会觉得他恶心,她会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感到肮脏不已。

他拿什么去回馈她的喜欢?难道是这副残缺的身子么?

罢了…罢了……他的内心无比悲凉,连带着目光也是。默默的松开了殷扶雪的手,喜欢二字犹如跗骨之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殷扶雪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反握住秦无生松开的手,语气中带着对他的恼恨怨怼:“你说啊!”

就连她自己也在这一瞬间晃了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逐渐的,殷扶雪好像有点迷失。

见他静默不语,殷扶雪的心沉了下去,低低的嗓音饱含怒火:“既然你不肯说,那为什么平白无故要来招惹我?!”

“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这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碎了牙一个一个的从唇齿间挤出来,她瞪着秦无生,一双眼睛恨不得化为烈火要把他焚个干净。

秦无生与她相视着,心中的痛楚钻心搅肺。他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将手从她的手心抽离,语气漠然:“那夜是微臣不慎冒犯郡主,郡主若想治罪,臣毫无怨言。”

殷扶雪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秦无生,他神色沉重而又坚定,她不禁勾了勾唇角,觉得自己彼时的样子未免太过于滑稽。

像个跳梁的……小丑。

像个不知廉耻的……乐妓。

她缓缓转过身不去看他:“你滚吧。”

秦无生顿了顿,折身出了房间。

呵,以前她只觉得男人薄情寡义,原来这太监也是如此。

殷扶雪自嘲的笑了笑。

秦无生离开以后,悦意蹑手蹑脚的去将房门关上,眼神里满是惋惜的看着殷扶雪。

“郡主…您别难过……”

悦意不太会安慰人,看着殷扶雪失神的样子她也很苦恼:“他是个太监!不懂欣赏也无可厚非……郡主,您生了一副这样美的容貌,何愁找不到好夫婿?不必在意这个太监!”

殷扶雪瞥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悦意不明所以:“郡主……您不是伤心么?奴婢在安慰您啊!”

殷扶雪无奈的盯着她:“悦意啊,你觉得我真有这么蠢么?”殷扶雪摇了摇头,冷笑道:“呵,喜欢一个太监?我未免太轻贱自己了!”

悦意诧异:“您难道?”

“我说过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从来都是最聪明的办法,我不可能会跟他这么危险的人纠缠在一起的,所以……方才那场景,自然是我在演戏。”

直到下午,悦意将碗筷收拾好以后交给红玉。殷扶雪从凳子上起身,锤了锤腰对悦意说:“你陪我出去散散步吧,房间里实在太闷了。”

船尾的甲板上,悦意为殷扶雪添上一杯茶,“郡主,您润润嗓儿吧。”

河风拂面而来,殷扶雪接过悦意递过来的茶杯,不禁问了句:“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悦意回道:“郡主,今儿是初十。再过几天可就立夏了。”

殷扶雪颔首不语,下次停渡是什么时候呢?她掐算着时间,心里也没个大概了。

索性琢磨起刚才的场景,她那句喜欢秦无生的话的确是有意诓骗,本来只想着诈一诈他,却没料到秦无生居然真的上了钩。

彼时她心中一阵惆怅,这算怎么回事儿呢?一个太监喜欢她?想想就觉得荒谬可笑!

想起秦无生方才那副悲凉的神情,他应该是当真了吧……既然他当了真,那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可是为什么在她的心里,却泛起了一丝丝的欣喜?为什么…

可惜他终究没有说出喜欢二字,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他顾忌着自己是个太监么?或者说,他只是不慎被她伪装出的假象迷了眼?

她明明不愿再想,但脑海里却几次三番的浮现出他的面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见她仍旧出神的坐在凭几里,悦意忍不住劝她:“郡主,虽然快立夏了,但夜里运河上还是有些凉的,您身子才好,别回头又磋磨出病了。”

“你给我拿件披风来吧,里头闷,我待不住。”

见她都这么说了,悦意无奈,只好转头进了船舱去给她取披风。

厢房里,谭必安将一封书信呈给坐在书案前的秦无生。

“督主,这是下午才从京师传回来的奏报,知道督主惦记,属下还没来得及看就急忙送呈过来了。”

秦无生淡淡的应了声嗯,缓缓拆开信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莫名的有些忐忑。待展开信纸略扫一眼之后,他的手心里漫出了森森凉意的冷汗。

信上说……东厂番子彻查了畅音阁一案,牵连出了一位姓莫的人,此人就是之前贵妃给太后提起过的擅长唱老生的戏子。

上回畅音阁行刺时他并未在场,所以没有被细查。如今番子们顺藤摸瓜,得知这莫姓戏子老家是临州的。

临州……当秦无生看到这两个字时顿时不安起来。

莫非行刺一事真的与她有关联么?

信上还说,这戏子时常出入临州城郊的一处别苑,经多加探访后查出那座别苑正是临州的琅琊王殷正黎的私产。

也证实了畅音阁一案中的刺客尽数出于琅琊王之手,然而璇玑郡主必然是作为内应埋藏在宫中,总之她绝对跟此案脱不了关系。

秦无生看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又不禁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堂堂东厂提督,一个掌管天下密探的大太监,居然真的会被一个女人轻易蒙骗!

彼时心中百味杂陈极不是滋味,目光阴鸷深沉,跟殷扶雪相处这么几天下来,他秦无生居然把当初自己极为奉信的一条宗旨给抛诸脑后了:女人一如红粉骷髅,越要接近就越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谷底。

秦无生痛恨被她所欺骗,更痛恨他差一点就爱上了她。

痛恨之余,他不动声色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手里的这封信伸向了一旁的灯烛。不一会儿信纸一角开始发黑燃成灰粉,他随手将带火的信纸扔到地上任它自焚干净。

抬头对谭必安说:“璇玑郡主是琅琊王派来的细作,让红玉跟紫湘多加提防,若有什么消息就立即来报,明白么?”

谭必安闻言一抹错愕之色一闪即过,旋即拱手应是。

谭必安见秦无生脸色不郁,连忙顺势退了出去。秦无生忍不住冷笑,殷扶雪…殷扶雪,这三个字不断在他心头萦绕。如果不是他素来谨慎多疑,或许现在还被她耍的团团转吧?这可真是讽刺!他的心仿佛被生生的撕裂开来,痛不欲生。

上回在慈宁宫他就说过了,不要轻易来招惹他,免得惹急了他,大家都不痛快。如今,秦无生倒真的很想让殷扶雪尝一尝痛入骨髓是个什么滋味。

从船舱里出来,远远的看见她坐在凭几里。秦无生的眼神里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冷意,他步履从容的走到她面前,转眼间曼曼的笑意就攀附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殷扶雪诧异秦无生的突然出现,“你还敢到我面前来?”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温声说:“郡主这是什么话?微臣负责侍奉郡主,自然要时时刻刻都在郡主面前的。”

殷扶雪的目光沉了下来,正准备说什么呛回去,却没料到视线相交,她的目光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眉眼,撞进一片柔情暖意之中,冷不防走神了。

她急忙回过神来,“我身边自有侍女侍奉,轻易不敢劳烦厂臣。”

“郡主怎么跟臣突然生分起来了?”

他慢慢踱到她面前,靠的颇近,又带着一脸委屈:“臣暗恋郡主已久,那晚在宝蕴阁您还记得么?您拉扯着臣的袖子不让臣走……臣离开以后辗转难眠,惦念不已。郡主,臣喜欢您……”

因为两人之间距离实在太近,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在了殷扶雪的脸颊上,秦无生果真是个讲究细致的人,就连呼吸起来都有着一股子香味!

只是眼下殷扶雪无暇去顾及这些,听他提起那晚在宝蕴阁时的事,他说她居然还让他别走?

想是喝糊涂了吧!或者是他信口胡诌,毕竟当时情状如何,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他那促狭的一笑,动态举止当真像个妖孽,又迫的更近了,这个距离几乎顷刻间就能吻上殷扶雪的唇。

“郡主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殷扶雪闻言急忙回神,只听他悠悠开口,他说的每句话都一个字不落的顺着殷扶雪的耳朵一路钻进心窝子里。

“自从坐上司礼监与东厂的头把交椅起,就没有一个人敢来招惹臣,郡主,您可是头一个儿……”

面对他猖狂又满含暧/昧的言语挑弄,殷扶雪实在忍无可忍,她低叱着:“你放肆!”

秦无生心知眼前的小猫发了火,他眼波潋滟,不禁轻笑低语:“臣这可不叫放肆…要说真放肆,为了郡主,臣也能大胆一回,郡主想瞧么?”

他的声音犹如山间清流漱漱而下,低低的凑在她的耳畔更是让人抓心挠肝般不好受。

殷扶雪彼时脑中一阵嗡鸣,她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境况?什么时候轮到他反客为主了?

小秦和雪儿的感情快要发展起来了,作为亲妈粉的我实在是欣慰~还是昨天说错了,黑车应该要明天才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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