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将军相看两厌 (碧霄燕王)精彩阅读

		

			柳非晚推门出来，门口站着脸色铁青的谢远舟。

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咬了咬唇：“楼主，我……”

“怎么回事？”谢远舟眉头紧锁，全然不顾还有他人在场，厉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一切要以自身为重吗？你这是……”

柳非晚抬起头，虚弱的一笑，她昨晚的妆还没来得及洗净，红红粉粉的糊在脸上，倒是盖住了惨白的脸。谢远舟看见她这样，终究是不忍心苛责，摇了摇头想扶住她，却被柳非晚偏身躲掉了。

谢远舟的手在空中一僵，而后若无其事地盖过去了：“他说了什么？”

柳非晚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扶着墙，苍白的嘴唇细细颤抖着，轻声道，“只知道他们来京城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一位王爷回西夏，至于别的……他似乎也不甚清楚。”

“王爷？”谢远舟和楚凌洲对视一眼，“他当真这么说？”

柳非晚点点头：“我不会听错的。”

她垂下眼，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袖，手背上青筋浮现。楚凌洲眼尖，瞥见她白皙的脖颈上多了几点暧昧的红痕。

柳非晚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力将衣领向上提了提。她偏过身，低下头避开他们的目光：“我有点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谢远舟攥紧了拳，像是想追上去，却最终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跌跌撞撞地远去了。

楚凌洲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你当真对柳姑娘没有半分情念？”

“……刚认识的时候，我一心只想着仕途，再后来，我和她就已经身份差距悬殊了。”谢远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在顶楼生熬了一整夜，眼下发青，“走吧，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楚凌洲叹了口气，风月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她们的出身注定了她们不能像楚凌洲说的那么轻松，一台小轿一段佳话。

富家子弟们可以一夜豪掷千金为买美人一笑，却绝不愿意同一个罪臣之女扯上关系，给自己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要赔上自己的一生，来为父辈们所犯下的错误买单——那是她们从踏进风月楼的大门开始，就已经既定了的命运。

楚凌洲转过身，同谢远舟一道回顶楼去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尚言正坐在蒲团上看书。他听见门响，抬了抬眼：“怎么样？”

谢远舟没什么精神，闷声道：“苏日勒和克来京城，是为了接一位王爷回西夏。”

沈尚言皱着眉重复道：“王爷？”

楚凌洲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自证清白道：“不是我，我像是能干这事儿的人吗？”

沈尚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楚凌洲却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他的回答——没错，你就是这种人。

也不能怪沈尚言多想。先皇一生子嗣稀薄，如今还能被冠上“王爷”这个称呼的，除了那几个被禁锢在封地毫无实权的异姓王，便是楚凌洲这个花架子燕王。

谢远舟摇了摇头：“不，先皇离世时，朝中除了清和，还有另外一位王爷。”

沈尚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

“不错，先皇六弟，秦王楚潇。”

楚潇是永安皇帝第六子，也是先皇楚温最小的弟弟。永安皇帝四十七岁才有了这个儿子，老来得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甚至在死前立下遗嘱，要先皇楚温待他及冠之后，册封他为秦王，衣食住行全部按照正统王爷的规格来。

“楚潇只比皇兄小了两岁，因此也算是当朝王爷。”楚凌洲是皇室中人，自是对楚潇无比熟悉，“我在宴会上见过他几次，父皇和他兄友弟恭，看上去倒是比和我们还要亲热上一点。”

永安皇帝去世时，楚潇才只有三岁。就算后来及冠册封了秦王，他在朝中也是个不伦不类的存在。他为人低调，从不招摇，遇事更是唯先皇命是从，先皇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放心上不少。

毕竟他的好父皇防备他和楚景川防备了一辈子，想来一定想不到，他这个温顺无害的弟弟等他一升天，就迫不及待起兵造反了。

要是他再多活两年，没准能看见楚潇举起大旗，一路从秦地攻至京城呢。

楚凌洲勾了勾唇角，眼里露出一点寒意，又转瞬即逝了。

“父皇重猜忌，直到驾崩前都不肯放权给皇兄，因此皇兄初登基时根基不稳。楚潇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暗中招兵买马，在封地起兵谋反，企图自立为王。”楚凌洲道，“秦王叛军势如破竹，没几天就打到了天子脚下，好在关键时刻几位边关将军率兵来援，和京城军营一起里应外合，才彻底剿灭了这伙叛贼。”

他看向沈尚言：“沈将军当时已在碧霄营里，这些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沈尚言沉默片刻，缓缓道：“不错，援军赶来后，正面有四大营交锋，背后又有边关军队偷袭，那帮乌合之众很快溃不成军，缩回了荆州城里。几日后，荆州城被攻克，但我们搜遍了整个荆州城，却没有发现秦王楚潇的任何踪迹。”

“这么多年来，秦王楚潇都没有再次出现，有人说他是死在了当年的乱军丛中，也有人说他改头换面，逃出生天，藏身在了民间。”

谢远舟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在想什么。楚凌洲咳嗽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如此说来，秦王楚潇是跑到了辽国？”

“此事疑点太多。”沈尚言道，“当年荆州城被二十万大军包围数日，重围之下，楚潇本该插翅难逃。他究竟是怎么躲过了包围圈，最后又成功逃去了辽国的？”

“他去往辽国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被关在囚笼里，当做贺礼送到了京城？”沈尚言眉头紧锁，“我要即刻进宫面见圣上。”

他看向楚凌洲：“你同我一起。”

楚凌洲向来是无可无不可，整整衣服就跟着沈尚言出去了。他刚关上门，就看见被誉为君子楷模、冰清玉洁正直端庄的沈将军转过头，面无表情道：“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果然人关于八卦的好奇心是天生且统一的。

楚凌洲笑道：“真想知道？不怕玷污你圣洁的耳朵？”

沈尚言果然面色一僵。

“就那么回事呗。柳姑娘为了情报，不惜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今是很替她感到……”他斟酌了一下用语，“不值？”

“就算是不值，谢大人的反应也未免有些过度了。”沈尚言顿了一下，“其实谢大人对柳姑娘……也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吧。”

“柳姑娘虽为千金出身，但身上没有寻常小姐的矫揉造作，她性格刚毅果断，柳家出事后，我很为她感到惋惜。”沈尚言看着窗外，“斯人已逝，回首非晚，这句话送给谢大人也很合适。他既是有心，为何不早点坦坦荡荡地说出来，非要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即使再深情，最后感动的也只有他自己。”

楚凌洲叹气道：“沈将军，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今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生在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

“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许不是没有，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便当做了没有。”

沈尚言看着他，低声道：“你也是一样的？”

楚凌洲一愣，有点捉摸不透他这话里的意思，只好打了个哈哈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沈尚言转过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