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全本章节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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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12642更新时间: 2020-08-07

荣光下的鲜血

这世上,没有正义是不流血的。

你去看看那石头刻出的英雄碑,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01

中秋的闹剧后,陆嵘铮再也没来找过孟青减了。

九月末的时候,孟青减独自去了一趟云南。她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这两年出神入化的黑话本事,成功地带着云南当地的缉毒警察把江老四的窝给端了。

但江老四不是毒贩头子,甚至连手里的毒品叫醉生都不知道,警察一来他就饮弹自尽了。

那批毒品都是陈货。

如同在QQ上那个网名为“黑色心情”的毒师跟孟青减说的一样,他的上一个买家的配方在一次围剿中被烧掉了,只有他有新的。

这案子疑窦重重。

她又遇到了难以解开的死循环,于是乎从云南回来后就在家里躺尸了。

张君是个独立且砥砺前行的中年女人,见不惯孟青减这样,觉得年轻人就该有生气,于是一到晚上就把孟青减喊出家门,让她出去玩。

孟青减不想玩,也不想被张君念叨,便只好大大方方地去风亭别府的酒吧找季老板下棋。

仔细说起来,季老板是她妈当年的旧友,同一所公安大学出身,但后来没做警察,开了商务会所做得是风生水起,除了下棋以外还有两个爱好就是算卦和催眠。

今天,他不想做其他的,就给她算了一卦,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她流年不利。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两人聊了会儿紫微斗数,一出门她就碰上霍思了。

霍思看样子是路过,大概是家住在这旁边,手里还提溜了一大包炸鸡。两人打了个照面,孟青减本想着低头走过就是了,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霍思叫住了。

“孟小姐。”

“嗯?”

孟青减尴尬地抬起头,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还无缘无故地骂过人家,有些心虚:“有事吗,霍警官?”

霍思停住脚,显得端庄而又大方。

“没什么。”霍思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陆嵘铮住院了。”

孟青减“哦”了一声:“可是他又没邀请我。”

霍思的柳叶眉挑起,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了她一眼,因为过于气愤而跺了一下脚:“孟青减,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心狠?”她生起气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像只愤怒的小鸟。

孟青减只好顺着她的意:“那霍警官,你告诉我,陆嵘铮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他,要得不?”

霍思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只是片刻的工夫,她竟真的掏出了手机:“我们互相加个微信吧,我把他所住医院的地址和床号发给你。”

霍思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不带任何含糊。

孟青减没拒绝她,只是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她想,这个姑娘是真的爱陆嵘铮。

医院。

陆嵘铮躺在床上,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腹部被歹徒扎到,这是他在医院的第二个星期了。

他脾气不好,贺萧又总爱唠叨,所以搁医院的时候,这两父子总吵架,所以没坚持一个星期,他爸就把他一个人抛下了。

孟青减捧着一束玫瑰花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看报,跟隔壁病床那个被老婆孩子围着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能让霍思开口请她来看望,就不是小伤,所以临行之前,孟青减特地让张君煲了一份浓白的猪肚鸡汤。

“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孟青减笑眯眯地走进病房,也不多客套,很是自然地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陆嵘铮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桌子上有莲子,剥好了。”

孟青减一边放保温壶,一边瞧,果然还真是。

“你这周围的人都被赶走了,莲子是谁给你买的呀?”她在来之前就已经问过温如瑾情况了,自然知道他现在六亲不认的惨状。

陆嵘铮敛了敛眸,没回答她。

他自小就是这性子,不想答的就不答。

孟青减还有事儿,也不多跟他废话,给他盛了碗汤,然后开门见山道:“医生说你的伤要养多久啊?你一个人可以吗?你要是一个人不行,我每天可以来给你送饭。”

她是医院的常客。

大食堂的饭做出来大概是营养均衡的,可味道有多难吃,她也清楚得很。

陆嵘铮搁下了报纸,还是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住了她。

孟青减被他看得发毛,搅动着汤的勺子顿了顿:“你干吗这么看我?”

陆嵘铮仍旧不言,就那么打量着她。

她是猜不透他的心思的,小时候不能,长大了也是这样。本来今天江政东就说找她有事儿谈,她是抽了中午的空闲时间才把汤送来的,既然这样,干脆也就把碗搁下了。

“你不说话我走了。”

她说到做到,真的站了起来。

只是她刚刚挪动几步,手腕就被陆嵘铮给紧紧地拉住了。他的动作很快,也很猛,上手的时候,旁边的输液瓶都颤了两下。

孟青减怕扯到他的伤口,没敢再走,只是回头:“陆先生,你能不能不那么奇怪?”

陆嵘铮微微拧了拧眉头,神色有些僵硬:“我周遭的人都被赶走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医院里。”

孟青减愣了愣:“那我打电话叫贺叔来,给你办出院。”

陆嵘铮脸上微微不悦:“在家也是我一个人。”

孟青减摸了摸后脑,想了半天,最终屈服了:“行,那我先去忙,过一会儿带你去我家住?”

陆嵘铮这才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02

江政东找孟青减除了正事儿就是拉家常。

这种上了年纪的大人张口闭口一谈私事儿定要谈到恋爱上。

他是陆嵘铮的上司,所以孟青减从不爱跟他讲这些。今天他也无非就是夸奖了几句她果敢,然后喝了两杯酒就散场了。

如此简短的时间,孟青减也乐得自在,傍晚的时候刚好就到医院接陆嵘铮出院了。

他腹部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呼吸过快有时候会面色发白。孟青减没自己开车,怕技术不好颠到他,所以打了一辆出租车。

到家的时候也是巧,张君刚好在给她煲汤,听见开门声了便念叨起来:“减减啊,早上的猪肚汤我胡椒放得有点少,不白,现在的这个你喝喝看啊,刚炖好……”

孟青减扶着陆嵘铮进门,听了张君的话,有些尴尬:“呃,对,今早的胡椒是有些少……”她一边打哈哈,一边把陆嵘铮先扶到了小沙发上。

张君关了灶台的火,端着汤乐滋滋地回头,一看到陆嵘铮的时候,脸色就不对了。

陆嵘铮倒是没半点不自在,微微颔首叫了声:“舅妈。”

张君冷笑着哼了一声,那汤本要搁桌子上的,竟是生生又被捧了回去。

“我说呢,怎么万年不喝汤的人今天要喝汤了呢,真是白瞎老娘这份心。”张君一面念叨着,一面端着汤迈着小碎步往对面的自己家跑。

“舅妈,你慢点……”

孟青减怕她摔了,连连提醒。

迎接她的是“砰”的关门声以及一句“我们家福福还饿着呢,我来给你炖什么汤”。

“福福是谁?”

陆嵘铮不是很在意张君的不友好,只是在打量孟青减小家的同时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小舅妈家的狗。”她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陆嵘铮点了点头,不再专注于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她的卧房。门没关,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混乱,被踢翻的凳子、从墙上掉下来的挂历、混乱的信件,还有地上破碎的相框。

那都是她舅舅在半个月之前大闹了一场的杰作,她虽然也回来住了好多天了,但太乱了,总说要找个保洁阿姨收拾,但想想,阿姨也不知道什么该扔,什么不该扔,所以连请保洁阿姨这事儿也搁置了。

孟青减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想着张君不做饭,得她自己动手了,便独自在厨房忙活着。

陆嵘铮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朝着那堆混乱走去。

等到孟青减转过头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蹲在她卧室的地上细细地翻着那堆杂物了。

这两年,她总共搬了三次家,很多东西都搬没了,只有这两年写的信都在。

那是一堆未寄出去的信,甚至上面连署名都没有。

陆嵘铮打开其中一封。

上面的字迹娟秀,赫然写着一句话:

“陆嵘铮同志,今年我真的要放弃你了。”

孟青减扶着门框,嘴唇微微有些发白,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打小抄被老师抓到。她几乎是脑子不受控制地冲过去,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

“你干吗要偷窥人家的隐私?”

陆嵘铮是个病号,哪受得了她这么粗鲁地推,闷哼了一声倒下了,脸色惨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孟青减却没顾得上他,只是像是收拾宝贝一样收拾自己的那些信。

她眼圈发红,明明自己是推倒了人的那一个,但在这一刻看起来,倒像是别人欺负了她。

“拉我起来。”

陆嵘铮喘着粗气,向她伸手。

她没理,只是突然站起来,“嗒嗒”地穿着拖鞋往外走,不一会儿就又抱了个铁盆进来。

那铁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看上去是专门烧东西的,边缘发黑。

陆嵘铮的脑袋眩晕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姑娘拿起了打火机,把那些信一股脑儿丢进盆里,还有一些散落的她一直没扔的跟他有关的照片也一并烧了。

陆嵘铮的粗气喘得更厉害了,他想要伸手去拦,却听见她的抽泣声。

她盯着火盆,目光坚定,可闪烁着晶莹的眼里又分明带着哀戚。她从来都是倔强的,从小到大,走上一条路就绝不回头,也鲜做出哀求的姿态。

他恍惚间明白,在当年那份恋情里,觉得尊严被践踏的不只是他,还有她。

他眼前有些昏黑,嗓子也哑得厉害。

“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他试着安抚她。

可她却还是哽咽,火光下那张小脸惨白得像一张白纸。

终于,在那火焰燃尽的时候,她不哭了,只是起来匆匆抹了一把脸,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他扶到床上,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晚上,陆嵘铮没睡着。

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从前跟她在一起的种种事情:在皑皑的雪山上,他背着她下来,她细白的手攀着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陆嵘铮,我要你背我一辈子”;在火红的国旗下,他们一起对着脚下的这片土地发誓,要这辈子捍卫它的干净。

他伤口疼,心也疼,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不出意外,就发烧了。

他脑袋发烧,心可是半点没迷糊,跌跌撞撞地就往孟青减睡的侧卧走,见人还在睡,上前就将人抱住了。他力气大,哪怕是个病号也有着孟青减挣脱不开的力气。

她正睡着,冷不丁被人一抱,下意识地就开始反抗。可陆嵘铮却越抱越紧,他因为她的挣脱扯得伤口发痛,浑身冒冷汗。

“我们和好吧。

“让我放开你,不如你一刀一刀地剐了我。”

他趴在她的肩头,一字一顿,竟是生生地将一个拥抱抱出了玉石俱焚的感觉。

孟青减整个人都像过电一样颤了颤。

再之后,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陆嵘铮只知道她五个小时之前痛哭了一会儿,却不知她痛哭完喝了酒,而此刻正是酒劲完全没过的时候。

她不仅没像他想的那般感动,也没像他想的那般果断拒绝。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副拳套就对他是一阵猛砸。

他虽然全身都疼,嘴上念着“孟青减,你喝多了”,但从头到尾愣是一下没躲,生生受下她这两年的情绪。

03

“那你答应他了吗?”

“没有,我觉得我病了。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压抑,我害怕。”

风亭别府的酒吧里,孟青减一边低头拿吸管晃着手里的果酒,一边很是惆怅地叹气。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看见陆嵘铮嘴角的青紫和额头的肿胀都没敢相信是自己下的手。平日里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还哀哀地看着她,只说了一句:“孟青减,你知不知道打人不打脸。”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家暴女。

不值得原谅的那种。

季老板笑了笑:“你妈年轻时也喜欢打人。”

孟青减惊讶地“啊”了一声:“可她从不打我爸呀。”

季老板继续笑,国字脸下的两撇小胡子翘得老高:“可你妈喜欢打流氓,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京城这一片的小流氓都怕她,闻风丧胆。”

孟青减不敢相信,她旧时见到的母亲都是温和万分的,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那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她的人多吗?”她下意识地八卦。

季老板怔了怔,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多啊。”他说着,眼底带了丝丝回忆的光,“她刚进学校的那个夏天是我为她提的行李箱。那时候公安大学的男女比例是十比一,女生都是香饽饽,而你妈则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

说着说着,季老板的眼圈有些红了:“那时候的孟凡就像你一样漂亮。她不该当缉毒警察的,如果她不当,或许不会死得那么早。”

他闷了一口白酒,这还是这个知心忘年交第一次表露出对孟凡的想念。

孟青减微微苦笑了一下:“可是我不怪她,她是一直以来我想成为的人。”

季老板点了点头。

他望着孟青减有些感慨:“姑娘,你长得真像你妈妈。她也是远山眉、杏眼,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疼疼她。”

孟青减也笑,孟凡确实是这样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孟凡就像是一汪水,长大之后更是。

酒吧里的灯光摇曳,影影绰绰。

季老板似乎是觉得今天的话题太过煽情了,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陡然站了起来。

“你今天不是觉得心理压力大吗?做个催眠怎么样?”

“催眠?”孟青减站起来,兴奋得直搓手,“那我会不会把家里的银行卡密码告诉你?”

季老板打了个响指:“兴许会。”

催眠的效果到底怎么样,孟青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不过从风亭别府走出来后,整个人还真的轻松了不少。

深秋的夜晚,就该吃点儿什么。

开着车去买了老酸奶和汤包,本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吃完的,但还是没狠心。

她绕着北京城转了一圈,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陆嵘铮从床上起来了,正踩在她的粉色瑜伽垫上捧着她的《神探夏洛克》,那是三个月前聂三专门给她抢的限量精装版。

“谁让你拆我的新书的!”

孟青减抄起一份老酸奶就砸过去。

陆嵘铮闪身躲过,他的脸颊还带着斑驳青紫,却丝毫不在意,一本正经地反驳她:“书放着不拆供着?”

“就供着,要你管?”孟青减气呼呼地跑过去把书从他的手上夺过来。

“它的封面怎么有水?”

她巴巴地用袖子抹平,心疼得要哭出来。

陆嵘铮戏谑地指了指那已然落地的老酸奶:“它蹭的,你砸的。”

合理甩锅。

孟青减竟然反驳不了,只能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将书给抱回了卧室。

等出来的时候,陆嵘铮已经坐在椅子上特自然地品尝起她带回来的汤包了。他从来都是个优雅克制的人,不管是吃东西还是做事儿,都有他的一套规矩,所以哪怕是一天没吃饭也能够给人一种极其优雅斯文的感觉。

“你手里拿的是蟹黄的,对伤口不好,吃菊叶的吧。”

孟青减把他手里的那盒拿走,把另一份推给了他,那是他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的野菜。

陆嵘铮眉头拧了拧,抬眼看孟青减的时候,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好笑:“你看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东西?”

“清凉养伤口,凑合凑合吃吧。”她坚持给他夹了一个,一边夹,一边皱眉头,“陆嵘铮,你真是一个假的南方人。”

陆嵘铮笑了笑,搁下筷子反驳她:“那你就是一个真的扬州姑娘了?都说扬州出美人……”

“闭嘴吧你!”孟青减低喝一声,恶狠狠地把一个汤包塞进他嘴里。

陆嵘铮闻不了那味道,反胃恶心,一口就吐在了垃圾桶里。他腹部有伤,低头的那一瞬间扯到,疼得嘴唇微微发抖。

孟青减这才觉得自己过了,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给你煮个汤吧。”

他的手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力道很大,不是勒住,而是按住。

“没事,你摸摸就好了。”

他把头微微靠在孟青减的怀里,那按住了她手腕的手领着她一路摸索到了右腹处的伤口上,有丝丝的温热血迹还在渗。

她的心微微抖了一下,有些难受。

“怎么会伤成这样?”她没推开他,只是顺势搂住了他。

“那天送你去谢灵那儿后,在路上遇到个老毒贩,他刚被放出来看起来鬼鬼祟祟,我就一路跟着他。后来发现他在巷子里给一群小年轻白粉,被我逮了个正着。”他轻描淡写地说。

孟青减点了点头,估计是那些不懂事想着要跑的小年轻下的手。

“下次小心点儿。”

“嗯。”

陆嵘铮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刚想再说点儿别的什么,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孟青减有些尴尬地推开他,连忙去开门,还未走到那里,门就已经自己开了。

聂春江拎着钥匙进来,一张面皮白得骇人。

“减减,你舅舅出事了。”

“什么?”

04

孟青减诧异地看着聂春江,明明半个月前她舅还生龙活虎地搁这儿拆家呢,哪有出事的迹象,便有些不信。

聂春江一张口,但看见陆嵘铮在那儿又止住了,而是转头把孟青减拉到了卧室里,临关门谈话之前特地扫了一眼正用威胁的目光扫视着他的陆嵘铮。

“我们说的是正事,你别进来。”

孟青减跟着聂春江走进房间里。

谈话不到一分钟,聂春江就又被孟青减给踹出来了。

“聂春江,你疯了是不是?”

她很少骂人,也很少在清醒的时候踹朋友踹得这样重。聂春江撞在沙发上,整个人有些狼狈。

“但凡我舅今天出个事儿,我饶不了你!”她狠狠地对着聂春江的肚子踹。

聂春江多年经商,他跟孟青减的卧底工作分工也一直是明确的——他在明处打点商业布局的关卡,她在暗处跟毒贩周旋。论武力值,他这几年不锻炼还真有些不行。孟青减下脚狠,本跟聂春江没什么革命友谊的陆嵘铮看了也觉得不好,在她准备再踹的时候,直接挡在了聂春江的前面。

“够了,减减。”

也是他这一声才把她拉回了现实的世界里。

她的双眼通红,聂春江有些委屈:“不是,你舅让我娶你,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吗?我这才把我们这几年的布局跟他说了,还有江局那里……”

孟青减听到“江局”两个字连忙呵止住了他:“停止吧,聂三。”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跟他搭档两年从没这么糟心的时候。在对待毒贩的方面,聂春江的智商是从来在线的,但今天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嵘铮的神色也微微滞了一下,但一切都掩藏在他平静的面皮下,没表露出来,只是看孟青减的眼神有些变了。

孟青减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捋了一把碎发,拎起包就冲出了门去。

聂春江本也要追出去,却被陆嵘铮给叫住了。

“等等。”

他的手摩挲着沙发靠背,抬眼看去的目光,颇有些深邃。

“你想问我江局的事儿?”聂春江没想着再瞒陆嵘铮,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虽然狼狈,但在情敌面前并不输气势。

陆嵘铮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聂春江一笑:“提到江局你就该知道减减这两年都在做什么了。你之前扣她下来也未必是怀疑她跟毒贩有关系,你那时候大概也猜测到她可能是什么身份了。这几年江局手下的案子都破得很顺利,他也说过你们这些一线干警有很多想着请我们吃饭但都被他拒绝了。”

陆嵘铮说:“就这个?”

聂春江点头:“嗯,我能说的就这个,不过跟你有关系的可不止这个。”他扯了扯嘴角,挺正义一人也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就起了逗弄陆嵘铮的心,“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两年我跟减减的男女关系坐没坐实吗?”

他淡笑着扫向陆嵘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玻璃制的玩偶来。

那是一只透明的小猪,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看,两年前她刚跟你分手的时候,曾送了这个给我,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她总念叨着江豚江豚,我才想起来,她出生在运河边背靠长江,这种叫江豚的物种应该是她的守护神。”聂春江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骄傲之色,“所以我想,这应该也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了吧。”

陆嵘铮微微抬了抬眼,没说话。

聂春江又继续:“陆嵘铮,你跟孟青减认识到今天有九年了。我跟她如果真从小时候第一面开始算那是二十多年,孟家的这个姑娘,一生下来我就见过。我当年是她妈的线人,反正还有两天就不做了,也不怕告诉你,我跟她的缘分,那是打娘胎里定下来的。”

陆嵘铮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打小觊觎人家妈,长大觊觎人家女儿还如此嚣张的,竟然是生生被气笑了。

“可她从小就喜欢我。”他平静地开口,一句话就让聂春江有了一种要闭麦的冲动。

“但她这两年是跟我在一起的,陆警官,要着眼现在,你不知道吗?”

“那她现在也喜欢我。”

陆嵘铮微微笑了一下,是十足的笃定。

聂春江恨得牙根直痒痒,他几乎是不动脑子地脱口而出:“你凭什么觉得她现在还喜欢你?”

“不凭什么,她就是喜欢我。”

陆嵘铮从头到尾就是这一句,聂春江却发现即使他像个复读机,自己也没法辩驳得过他。

聂春江认输了,干脆昂着头甩了陆嵘铮一句:“可她舅舅不喜欢你!”

“但她舅舅总有一天会爱屋及乌。”陆嵘铮一字一顿地反驳,这是实话。

他们在一起谈恋爱的那两年,孟月朗虽然多加阻拦,但也不是没有松口的时候。那大概也是在他跟孟青减闹得最僵的一年,她从一个被养得很好的小白胖子嗖嗖地掉了十多斤肉变成了一个小瘦子,孟月朗心疼了,还是舍不得外甥女,便来找他。

他还记得那时候孟月朗对他说的话。孟月朗说,陆嵘铮,我不阻拦你们了,我只请你对我们家的姑娘好。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孟月朗脑子里只想着攀附权贵,直到那一刻他也觉得是惺惺作态。但自那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是亲人,真正看你难受了,心疼了,真的没什么不可以。

那份爱始终是扎实的,只不过那时候他跟孟青减分手的矛盾点早已经不在孟月朗身上。

聂春江不说话了,他也不想跟陆嵘铮再说什么了,冷哼了一声,转头便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门。

他还是那个在商界跺下脚大地就要抖一抖的聂三爷,他不该跟这个小警察计较。

他想,既然他只能送她到这里了,也不妨最后加点佐料。

05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孟月朗躺在病床上,他的胸前安了心率测量仪,嘴上戴了呼吸罩。

孟青减去的时候,他正在不适地把那呼吸罩拿了下来。

他亲爱的前妻张君在旁边就那么看着,丝毫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舅舅……”

孟青减硬着头皮走进去,膝盖突然就有些软了。

张君虽然不知道孟月朗为什么年纪轻轻被气成了心脏病,但稍稍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是一定跟孟青减有关的。为了不打扰他们舅甥二人打架,她偷摸地站起来就出去了,还顺带着把这单人病房的门给关上了。

“跪下!”

孟月朗低喝一声,撑着手臂微微坐起来,因为过分生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消瘦的身子在病号服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是个极有经商天分的人,生意上的事情几乎没让他烦心过。哪怕是她高考的那一年因为偷报公安大学被他知道,他举家迁到北京,生意也没有丝毫受损过。那都不是他操心的事情,细细想来,最让他操心的就是她了。

孟青减有些心酸,她不是不懂孟月朗的心,但她就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难道我这么大了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吗?”她没跪,只是含泪看着孟月朗。

“你有决定命运的权利,但你没有决定生命的权利!”

孟月朗抄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就朝她砸过去,他的身子微微发颤,眼圈发红发胀,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你要是跟我说你这辈子非警察不做了,我真能逼你离开不成吗?”他咬着牙,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你为什么不说呢?跑去巴巴地做个卧底,偷摸着就比光明正大好吗?”

孟月朗的喉头有些哽,一想到这里,就悲戚万分,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

他眼里的痛悔,太过清晰,也非常鲜明地刺激到了孟青减。

她捂住了脸,不再倔强了,而是缓缓走到孟月朗身边蹲了下来。

“舅舅,我没觉得自己哪里过得不好,真的。”她松开手,把脸缓缓地靠在孟月朗没输液的那只手上,有眼泪流下来,冰凉冰凉的。

“其实这条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真的。我走了两年,还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每一次跟毒贩打交道的时候,我都仿佛能看见爸爸和妈妈。就是那种冥冥之中他们会告诉我撑下去,后来我就真的撑下去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想成为他们的骄傲。”

她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孟月朗心疼地落下泪来,反手就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我早该知道你是因为想他们才这样的,我不该拦你,可舅舅害怕……”

他轻轻地拍着自家外甥女的背,三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哭得像是个孩子。

孟青减就那么抱着孟月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停下的,只知道出病房的时候,张君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瞧着她。

“平时你舅不打你,你也不哭成这样,这次怎么回事儿?你舅打你哪儿了?”

张君拉扯着孟青减的胳膊肘,左左右右仔细打量。

孟青减肿着双眼睛摇头:“我舅没有打我,但我这样很丑吗?”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哪个不爱漂亮,张君愣了愣,含糊地答:“不丑,算个核桃美人吧。”

孟青减嘴角一撇,眼泪就又下来了。

她想起了季老板给她算的卦,流年不利。

她在脑子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这几天没做的事情,最终捂着脸就出了医院。

出租车上,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聂三有没有能把一直跟她聊天的“黑色心情”的医药公司搞垮,得到的结果当然是没有。

她登上QQ一看,要命的是,QQ号被盗了。

孟青减想哭,但她今天哭得太多了,眼泪流干了,只好在一分钟内第二次拨通了聂三的电话。

“我的QQ号被盗了。”她苦着脸,一字一顿。

聂春江说:“绑手机验证。”

孟青减继续苦着脸:“那是从我妈遗物堆里找出来的账号,我怎么绑手机?我妈妈的手机很多年前就坏了,江局也没给我呀。”

聂春江在那头发出了一个悠长的“哦”,他并无心跟孟青减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道:“减减同学,你现在最好不要回家。”

“为什么?”

“因为我从你家走了之后,气不过把你中弹的照片发给陆嵘铮了。”聂春江说得理所当然,“我照顾你三年,你快要跟别的男的跑了,我觉得我该最后让你烦心一下。”

他说罢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孟青减拍了拍自己的肿眼泡,微微怔住,还没来得及对聂春江大喊大叫,出租车刚好就已经开到家门口了。

06

陆嵘铮正背对着她在厨房里坐着,他搬了一个小板凳在桌前很精细地在切豆腐丝。他们刚谈恋爱那会儿,她带他去扬州,曾在一家小茶楼里亲眼见师傅将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切成入针可为线的银丝。

她那时候在蜜甜的爱情滋润里,见什么都欢喜,便央着他也给她切。他哪有这样的手艺,嘴上说好,真到动手的时候却每每都要耗上半个小时。长此以往,就养成了他一切豆腐必要搬个凳子坐着的习惯。

“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我想吃扬州炒饭了,对面新开了一家很不错。”

她也不想他受着伤还费时费力,便上前按住了他的手。

陆嵘铮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已经开始切了。”他异常固执地说。

她走到他面前一看,那豆腐也确实切好一半了。

她只好点点头,扭头进浴室去冲了个澡。

等到出来的时候,刚刚好,他的大煮干丝已经完成了。

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也非常没有滋味儿。

两人的心里都藏着话,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快吃完了,陆嵘铮才问了一句:“孟青减,我过几天要回一趟南淮,你跟我回去吗?”他的声音有些哑也很沉。

她尴尬地放下了筷子,没敢看他的眼睛:“我就不去了吧。”

QQ盗号的事儿她还没解决好,她不想在心烦之上再多一桩心烦。

陆嵘铮点点头,低笑了一声:“那沈和平的工作地点在哪儿,我就不告诉你了。”

“沈和平?”

“对,我给他在南淮找了个工作,他孤身一人,有时候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会更好。”陆嵘铮摩挲着手里的杯子认真地分析着。

孟青减“噢”了一声:“也是。”她一想到沈和平,还是会止不住地失落。

陆嵘铮知道她在想什么,漆黑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炽热:“你知道英雄跟普通人的区别吗?”

“一个要牺牲,一个不要?”她顺嘴一答。

“一个是能一辈子坚定地走一条路,守住心底的线不动摇;另一个是也明白对错,但在选择面前未必能守得住。”

他的身子微微向她靠近,伸出手去揉了揉姑娘的杂乱的黑发:“你做得很好了,这世上没有全然的黑也没有全然的白,但在这条路上,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真的。”

他的嗓子有些哑,下巴微微抵着她的肩膀,发青的胡楂在她的面颊上蹭了两下:“以后哥靠你了,你给哥撑腰。”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夸她。

孟青减眼眶发红,却还是推了推他。

“孟家不给男人吃软饭。”她说。

这话要是搁两年前,陆嵘铮绝对要觉得伤到男人的自尊了,可现在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笑了笑低声说:“我妈走之前也说了,让我这辈子倚仗着你。我混账了两年现在回头了,我不能没有你,真的,减减。”

陆远安是孟青减软肋中的软肋,一提到陆远安,她的心就软了。

孟青减没再说话了,也刚刚好这个时候张君从医院回来了。

张君是到这儿来取保温壶的,看到这个两人差点要亲在一起的场面,又赶忙踩着小高跟“嗒嗒嗒”地退出去了。

陆嵘铮继续煽情:“咱舅舅怎样了?”

“不,你这样叫他,他会打你的。”

“那他打你了?”

“那倒没有,不过今天他让我跪下,但我没有理他。”孟青减闷声说着,为自己能够再度跟孟月朗抵抗并且取得终极顺利而骄傲。

陆嵘铮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鬼灵精。”一面说着,一面就站起来去卧室换衣服。

孟青减刚从医院回来没一个小时,是真的不想再去。眼见着陆嵘铮开始严丝合缝地扣衬衫扣子,她一个翻身就在床上烦躁地翻滚。

“我不去。”她说。

“没事,那我去,等我回来。”他俯下身子在孟青减的额上亲了一口,“等我回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孟青减“嗯”了一声,娇俏地对他挥了挥手。

他打开门走出去,临别时目光还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他们这两年少有的赤裸裸的缱绻。

孟青减受不了这个,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07

已经是十月份了,再过段时间,北方就要下雪了。

孟青减在床上左右翻滚着,心情有点说不出来。小兴奋、小甜蜜谈不上,而是有点,怎么说呢,苦尽甘来?

她乐滋滋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说:“舅妈,别闹。”

身后的人继续拍。

她又说:“陆嵘铮,你回来了?”

身后依然没有回音,只是她鼻子上突然多了一块黑色的布。她被捂住,意识到不对急忙开始挣扎,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头,聂春江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喝着杨枝甘露,接到江政东的电话的时候,是他正在降火的时候。

“喂?减减呢?”江政东问。

“你去问你徒弟,我跟孟青减闹掰了。”聂春江没什么好气地说。

江政东声音发急:“陆嵘铮在医院给孟月朗负荆请罪呢,减减电话没人接。证据已经收齐,就等捞鱼了,但是去抓捕季中梁的人回来说季中梁跑了。减减还什么都不知道,我担心她出事……”

聂春江顿了顿,猛地搁下了手里的勺子。

“季中梁跑了?”他吃不下去东西了,“不是,季中梁怎么能跑呢?”他额头的冷汗往外冒,“那个笑面虎就是变态,减减要落他手里那估计就凶多吉少!”

“你也别太急,我已经让人去查减减家附近的监控了。季中梁这次被你设了一局,窝都给端了,难免走上不归路。你跟他相熟十年,你想想,什么能让他冷静?”

“孟凡能让他冷静,你去把孟凡从天上请下来!”

聂春江没什么好脾气,只是对着电话里低吼。他本来都以为这一遭结束,他可以真正地开心地做他的钢铁业大亨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废弃的工厂里亮着十几根蜡烛,孟青减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水泥地上的,她的对面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她,说你这张脸跟你妈真的一模一样的季中梁。而旁边则是被蜡烛和油围了一圈,被绳子捆成了一个粽子的霍思。

“怎么会是你?”孟青减踉踉跄跄地刚要站起来,就被两个男人又按坐了下去。

“怎么不会是我?”季中梁笑了笑,望着手里的弹簧刀,发出一声长长的“噢”来,“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的QQ是我盗的,我催眠了你就想看看毒师鲁青云还在不在……你做线人两年,跟他的记录也保持了两年,想不到吧,你联系的‘鲁青云’就是聂三。聂三和江政东那个老头儿都觉得你过分轻信人,觉得你蠢。你看看,像这种大案子,你连线人都不算,你就是个愚蠢的被利用来抓人的工具。”

季中梁眼中满是轻蔑。

孟青减不是一个笨的人,从聂三告诉她,他告诉了孟月朗他们在做什么起,她就预感有大事发生了。若非不是要收网了,他不会向孟月朗坦白的。她只是不明白,季中梁为什么要把霍思也抓过来?

“你抓我就行,抓她干什么?”

“因为她是警察啊。”

季中梁笑了笑,哪还有什么先前和蔼长辈的模样。他手里的刀子在烛火下熠熠闪光。

“你不是一直喜欢陆嵘铮吗?他不是你一直的最爱,你这辈子只钟情他一个人吗?”季中梁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倒地的霍思对孟青减说,“只要你踢翻其中的一根蜡烛,她被烧死,你就可以得到一个专属的他了,这样不好吗?”

孟青减愣了愣,悲哀地看着季中梁:“我跟他在一起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毁了别人?”

季中梁说:“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插足过你们感情的人啊,你不觉得不纯粹了吗?”

孟青减无话可说,她也是傻,跟这样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季中梁却仍不打算放过她:“我反正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也不怕多拉几个替死鬼。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当年是你妈妈的初恋。”

他笑着拍了拍孟青减的脸,那眸子阴森森的,让人发寒。

“只是你妈后来背叛了我,看上了那个穷小子傅征。你说傅征有什么好?除了长着一张稍稍好看的脸,哪里比得上我。你看看,所以后来他们都死了。”

他轻轻地笑着,像是个黑暗中的魔鬼。

孟青减被两个男人按着肩,动弹不得,却仍觉得恶心,一脚就向着季中梁踹了过去。

“我爸比你好千万倍!”她咬牙,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对父母的诋毁,“我爸娶我妈的时候是穷,但他坦坦荡荡一身正气。他们这辈子死得是太早了,但他们的名字是被刻在那英雄碑上的,不像你!”

“不像我什么?”

“不像你这辈子即使有碑也是跪着的!”孟青减倔强地抬起眼看他,继而冷笑,“你见过有秦桧是站在岳飞面前的吗?”

季中梁手里的刀子翻转过来,用刀柄磕在她头上,有血迹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但她的目光却仍然坚定。

“真好,还真是跟孟凡一个脾气!”季中梁冷笑了两声,然后对着两个手下挥了挥手,“给我把她们看住了,蜡烛撤掉不烧了,让老七去公用电话亭发话给警局,这两个人质在我们手里,帮我们买票去美国,到了美国境内我们再放人!”

他一边说,一边扭头对旁边的另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吩咐着。

水泥屋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守着她们的人在外面,世界都安静了,仿佛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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